我正看得出神,便聽得有人笑道,“小家伙來賞畫的么?你懂這畫?”
我回頭,是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頭上稀落的白發(fā),勉強用一只羊脂玉簪子別著,身形瘦弱,精神矍鑠。
“打擾您了,在下殷莫漓,隨風宇澄公子來的。在別院養(yǎng)病。今兒賞梅走的遠了,竟闖到您這里?!?/p>
“是么?我這里難得有人來,娃兒,沖上好的雪頂銀針,熱熱的端了來?!彼πΦ慕淮鷦偛砰_門的孩子。
“爺爺,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呵呵,你戴了草笠,坐在木墩之上,可不是要茶么?”他笑笑的在空中劃出一個“茶”字來。
我側(cè)頭想一想,才會意的笑了,“我怎么覺得好像做夢一樣。會不會是我也醉臥梅林,遇到了老神仙?”看他慈眉善目,又想起他門上的對聯(lián),我不由笑得開心。
“哈哈!我是老神仙?那你呢?”他撫掌而笑。
“我?迷失在美景中的小鬼頭罷了!”我歪著腦袋看他,“爺爺,門上的字是您寫的?”
“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啊,只是覺得有趣的緊。爺爺在等著貴客么?”
“我這里啊,只有梅香探徑,沒有貴客盈門!哈哈,你就權(quán)當是爺爺?shù)馁F客吧!”
正說著話,那小娃兒捧了茶來。精致的白色蛋殼瓷茶碗,用金絲描一圈富貴牡丹。碗中的茶,翠綠澄碧,絲絲獨立。淡淡茶香撲鼻而來,那香氣明明是冷淡的,卻綿綿不絕。
“娃兒,我跟你說了好多次了,雪頂金針是不能用蛋殼瓷茶碗來沖泡的,這瓷器太單薄,蘊不住茶的香氣,總也不長記性,誤了我一壺好茶?!蹦抢先思逸p輕點在那孩子的眉心,假意慍惱。
那孩子只撫著額頭嬌笑。
我不由也笑了。
茶還沒喝到嘴里,便又聽到門響,抬頭,便看見風宇澄拿著只木盒推門而進。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朝上座的人拱手施禮,“孫兒給爺爺請安。”
?。窟@老人家竟是風家的老爺子?
我嚇了一驚,連忙起身站在一邊,不由微微吐了舌頭?!霸趺??小家伙都坐不住了?”他并不理風宇澄,只是沖著我笑。
“莫漓怎么闖到這里來了?下雪也不肯好好養(yǎng)著,瞧回頭再病了!我只出去一會子,便四處的找不見了!”我吐吐舌頭,瞇著一雙眼聽他念我。
“爺爺,這孩子是我?guī)淼?,誤闖而來,還請爺爺莫怪?!憋L宇澄再次施禮。
“不怪,不怪,我有什么好怪的,我昨兒才貼上那對子,今天便有客登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莫漓?來坐了喝茶!”
“莫漓不敢?!蔽铱粗Α?/p>
“別,這樣的好茶,不喝浪費了。你不知道,這世上最無趣的事情,就是空有美景好茶,卻無人相伴啊?!崩蠣斪有χe杯,手腕輕轉(zhuǎn),頓時便茶香四溢。
“爺爺,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年的收支賬目已經(jīng)一應的整理完了,還是要請您清查用印的?!憋L宇澄彎身取過木盒,取出一疊賬本“所有重要的賬冊都在里面了?!?/p>
“嗯,”老爺子緩緩啜一口茶,將茶碗放在桌上,卻并不伸手翻看賬冊。“這幾年生意不好做,我是知道的。你一直盡心盡力,爺爺很放心?!?/p>
“爺爺……”風宇澄面上露出一絲委屈的不悅來,緩緩跪在地上一雙手搭在老爺子的膝頭,撒嬌道“爺爺,您不能總這樣對宇澄啊,宇澄要那東西!”
“我何嘗不知道你想要?可我卻萬萬不能給你?!崩蠣斪友燮ぷ佣疾惶?,只是不緊不慢的撥弄茶碗。
“爺爺,您總是這樣,宇澄畢竟是您一手帶大的,您就不疼宇澄么?這么多年了,您對宇澄還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