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音符剛停,喊聲、掌聲又響起來了。一個帶有濃重愛爾蘭口音的男生說:“應該讓他們趁黑夜單獨在一起,我們該走了。”說完朝明遠一擠眼。于是,船在口哨聲、善意的笑聲和激情的吉他聲中逐漸遠去。
暮色徹底降臨。一陣涼風吹過,霏霏打了個寒顫,明遠連忙脫下自己的夾克衫,披在霏霏身上,出神地望著她。霏霏有點兒不好意思,低頭一看表,驚叫:“糟糕!回倫敦的車已經(jīng)沒有了。”明遠按捺住興奮,用平靜的語調(diào)安慰道:“沒關系,到我宿舍先住下,明天送你走?!笨吹仅q豫的樣子,明遠把手里的篙往船邊一放說:“你不必擔心我,連你自己都承認我是個紳士?!宾?,溫柔地說:“我沒擔心你?!泵鬟h精神一振,湊過來嬉皮笑臉地說:“那你是擔心自己嘍?”霏霏朝他肩上連捶幾下,“你自命不凡,自討苦吃!”明遠順勢把她摟到懷里,望著月光下的霏霏,撫摸著她的長發(fā),明遠覺得此刻如同在夢里,即便掉入清涼的劍河,自己也不愿醒。月下的霏霏似乎比白天更漂亮,增添了一種晶瑩剔透的美,輪廓分明的臉龐,像一幅雕塑。明遠忍不住低下頭,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很近,四目相對,能感到彼此的呼吸,誰也不去理會撐篙船早已在岸邊擱淺。
還了船來到宿舍,霏霏驚喜地發(fā)現(xiàn)明遠的房間整齊干凈,東西擺得井井有條。她想象的男生宿舍,尤其是事先沒有準備,一定又臟又亂。迎面墻上是鄧麗君的巨幅海報,明遠有點兒難為情地解釋說:“是工程系一個同學送的,大家都知道我喜歡鄧麗君。你長得像……她長得像你?!宾凰慕苹簶妨恕?/p>
兩人誰也不困,明遠拿出自己回國探親時帶回的照片,給霏霏看自己的父母和妹妹。霏霏連聲稱贊明遠的妹妹漂亮,說明遠和妹妹都主要像媽媽。見到明遠一張8個月在床上爬的照片,一絲不掛,“真家伙”還露出一半,霏霏笑個不停,把明遠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樣子似乎從紳士忽然變成了一個大男孩。
不知不覺到了凌晨3點。明遠說:“天亮你還要回倫敦,該休息了。”他麻利地扯下床單,從箱子里抽出條干凈的,遞給霏霏,交待了一下,說自己到同學那里擠擠。正要轉(zhuǎn)身走,霏霏一把拉住他,說:“這么晚了,別去打擾人家。就在這里打地鋪,單人床有兩個墊子,一人一個就行。”
春光苦短。雖然兩人恨不能天天待在一起,可惜霏霏就要開學了,第二天要離開劍橋回倫敦,從那里乘飛機回瑞典。早飯后,明遠送霏霏到了火車站,兩人在站臺緊緊擁抱,依依不舍。直到工作人員吹哨,霏霏才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車,又很快出現(xiàn)在窗口,微笑著朝他招手,最后一個飛吻,漸漸消失了。明遠望著越來越小的火車,此刻這是世界上最讓他憎恨的東西,因為它把自己的心帶走了。**********霏霏走后,明遠天天盼信。收到霏霏的信,便像吃了開心果,走路都會哼小曲兒。沒有信的日子里,就拿出以前的讀,每封信都讀好幾遍。那時電話費很貴,只能偶爾通話聊幾句。霏霏信寫得細膩,字里行間能感到她的情感豐富,雖然相隔遙遠,似乎能看到她過去的幾天都在做什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霏霏走后三個多月,明遠收到霏霏的第二十封信,高興地讀了一遍又一遍,隨即拿起筆寫了一封厚厚的回函,信寄出后本以為近幾天不會有收獲,誰知第二天又收到霏霏的一封信,雖只有半頁紙,但有一張她的近照。信上說:剛收到姐姐的信,問為什么很久沒有音訊,是不是忙著寫情書?算起來有3個月沒給姐姐寫信了。于是急忙寫一封給姐姐,要去寄信又覺得只給姐姐信而沒給你信于心不忍,不如讓兩封同去英國的信結伴而行,那樣它們不會孤獨。好想跟姐姐換一換,她來瑞典,我去英國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后悔當初沒讓姐姐幫忙聯(lián)系英國的學校。今天又寫一封,給你一個驚喜,你高興吧?你在英倫孤島上,形單影只,我孤苦伶仃在波羅的海邊望洋興嘆。下面是幾句纏綿的話,明遠讀完心花怒放,立即揮筆傾訴,字字句句動人心弦。不一會兒聽到敲門聲,曹翔推門進來,明遠慌忙把信遮掩起來。曹翔見他措手不及的樣子就笑道:“又沒女孩兒,你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