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那些事情,是不可能發(fā)生的。更何況我還在這里,你又在擔(dān)心什么?這里的畫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價值連城,但對薛苑而言,全部送給她,她都未必肯要。她這輩子,也就只在乎一幅畫而已?!?/p>
見他態(tài)度這么強硬,岳萬里沉默片刻,說:“你這樣維護她,我也沒什么可說的。那些畫就麻煩你拿過來,在二樓靠窗那個房間里的箱子里?!?/p>
“好?!?/p>
蕭正宇想起幾年前第一次來這里,當時只是走馬觀花地看了看,那之前他對費先生的財產(chǎn)價值并沒有直觀的感受,可看了這小樓里的藏畫后,足足有三分鐘說不出話來。
一樓沒有人,連人的呼吸都沒有。于是他來到樓上,慢慢看過去,終于在角落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岳萬里說的那個箱子,也發(fā)現(xiàn)散亂一地的素描和草圖。他視線一轉(zhuǎn),就看到薛苑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里發(fā)抖。
地板是白色的,散落的素描紙也是白色的。她的頭埋在膝蓋里,頭發(fā)散亂著,幾乎觸到了地面。
“怎么了?薛苑!薛苑!”
蕭正宇心一驚,幾步奔到她身邊,在她面前蹲下,哪怕這樣,也還是看不清她的臉。他又急又怒,干脆強行扳起她的臉,撥開散亂的頭發(fā),下面是一張蒼白而冰冷的臉。
她目光呆滯,整個人仿佛沒有了呼吸。除了胸口的起伏,幾乎看不出是活著的。
“薛苑?”
聽到聲音,光才似乎一點點回到她的眼睛里,但她反而更緊縮了身子,明明已經(jīng)無路可退,卻還是固執(zhí)地朝角落里縮過去。
“有事你就說話!別嚇我!”蕭正宇臉色全變,一下下拍著她的臉,“薛苑,怎么了?跟我說話,跟我說話??!”
她身體單薄,渾身都在發(fā)抖。蕭正宇扶著她的脖頸和腿,要抱她起來。她終于有了反應(yīng),猛地一把推開他,連連搖頭。
“啊,蕭正宇,是你,”她露出個虛弱的笑,“我沒事……沒事。”
“你這樣哪像沒事?跟我起來!”
此時她似乎清醒了不少,仿佛剛剛從一個可怕的夢里醒過來,雖然余悸猶在,但已經(jīng)能清晰地交談。
“不,我不想走?!?/p>
她肯說話,這讓蕭正宇放心不少,于是他收拾起地上的草圖,一一放回箱子里。
直到剛才她還有氣無力的,見他去拿草圖,忽然恢復(fù)了力氣,伸手去搶他正在小心卷起來的那幅畫,“這幅你不要拿走,讓我再看看?!?/p>
她的動作和神態(tài)就像個希望得到糖果的小孩,蕭正宇詫異她的變化,但還是把那張草圖遞到她手里。
畫紙非常大,長、寬各約一米,薛苑和蕭正宇各摁著畫紙的一頭。那是一張未完成的草圖,圖上畫的是一個窈窕的年輕女子,穿著件碎花的連衣裙,衣袂輕飄,一只手壓著裙子,一只手伸向天空,手的形狀非常美,構(gòu)圖設(shè)計的站姿堪稱曼妙,人體的比例把握得相當精準。
明明是黑白的畫,看上去卻層次分明,比許多有顏色的油畫更加迷人。
可是畫中的年輕女子的臉卻沒有畫出來,五官完全模糊,背景也只零散著畫了些亂七八糟的線條,怎么看都沒有什么實際意義。
蕭正宇完全不明白這樣一幅普通的半成品畫稿為什么讓薛苑這么吃驚,就說:“薛苑,怎么了?這幅畫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她眼睛只停留在畫上,開口時聲音幾近自言自語,“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也不會有兩張完全相同的素描。”
“是這個道理?!?/p>
薛苑依舊沒看他,只是說話時語氣分明帶上了他所熟知的祈求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