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暈頭轉向、滿頭霧水地回來。不明白許魔頭從沒有找她談過話,今天特意找她出去,一番話剛開頭就結尾,這又是什么意思?實在令人費解。
其實許魔頭是想告誡她不要因為個人感情影響考試心情的,但是最終還是沒提,只說了一番鼓勵的話。他對何如初印象頗好,雖不及鐘越優(yōu)秀,可是安安靜靜,不惹事,不張揚。其實許魔頭很知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情感,不應強行阻止。不過如果開學之初他知道班上有戀愛的萌芽的話,是會毫不猶豫地扼殺在搖籃里的。許魔頭終究是許魔頭。
下了晚自習,一伙人圍在一起還是不肯走,嘰嘰咕咕商量著要不要出去玩。有人猶豫說:“后天就高考了,不大好吧?!表n張頭一個說:“怕什么,許魔頭都讓我們別再看書了,總要找點兒事做。鐘越,你跟我們一塊去,讓大家看看什么叫做娛樂學習兩不誤,游刃有余。”又轉頭問何如初,“你去不去?”
何如初便問他們大半夜的打算去哪兒?五六個人商量了一會兒,說去桌球廳。畢竟還要高考,不敢玩得太過分,只好選了項輕松的消遣。因為學校附近就有一家桌球廳,離得近,她便點頭,一塊兒去湊熱鬧,說好輸了的人要請吃東西。
何如初對桌球還挺熟悉。在她小時候,爸爸工作不忙時也喜歡玩一兩局,常常帶她在身邊,贏了就給她買好吃的。所以一進桌球廳,她就有親切感。男生選了球,她站在旁邊看,兼當裁判員。
鐘越樣樣優(yōu)秀,沒想到對桌球卻不大擅長,開球都沒開好。其他幾個人頓時來了精神,能把鐘越打敗,是多大的一項殊榮啊——盡管只是桌球。所以人人都要求跟鐘越來一局,自信心空前膨脹。倒是韓張,是個中高手,打得一群人落花流水,哀叫連連。
何如初在一旁看得直搖頭,拍手笑說:“鐘越,你直接請韓張吃東西得了!”鐘越無奈地嘆息,扔下球桿苦笑著說:“你們想怎么宰我一頓?”三更半夜,小店都關門了。大家都餓了,只好去二十四小時通宵營業(yè)的超市一人拿了一大包綠豆餅,邊走邊吃,到路口各自散了。
鐘越送何如初回家。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何如初沉吟許久,還是問了出來:“晚上老許找你,說什么了?”鐘越回頭,看著她微微笑,反問:“你先說他找你說什么了?”何如初臉忽然紅了,幸好是夜里看不到,她清了清嗓子,說:“沒說什么,只說我很不錯,要有信心。就這些。”說完轉頭問他,“一年來,老許從來沒找過我。你說他這話什么意思?”
鐘越回答:“鼓勵我們的意思?!闭f完,停下腳步,看著她不說話,眼中似乎別有深意。何如初還來不及問“鼓勵我們什么”,抬頭看時,已經(jīng)到小區(qū)門口。似乎該分手了。兩人卻都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總覺得有些話擱在心里沒說,待要說出來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鐘越提議;“我們再走一走。”她傻傻地點頭,跟在他身后,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言不語。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慢慢地兩個人影漸漸重疊在一起。鐘越停下腳步,等她并肩而立。
安靜的夜里,語言似乎成了多余的累贅。許久,鐘越問:“打算報考哪里?”那時還是考完試后先估分再填志愿。她反問:“你呢?清華大學?”他點頭,他向來是最好的。
何如初搖頭,“我不行。”清華大學對她來說,太有難度。上臨一中一年能有幾個人考上清華大學已經(jīng)了不得,有時候一個都沒有,盡管每年都有學生考出來的分數(shù)高得嚇人。高考,除了成績,膽識和運氣同需兼?zhèn)洹8偁幪^激烈。
鐘越說:“人民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就很好。”他說的都是北京的大學,其意昭然若揭。她悶悶地說:“我爸爸似乎有意讓我去上海。他曾經(jīng)是復旦大學的高才生?!辩娫匠聊藭?,說:“還是來北京吧,畢竟是首都?!甭曇綦m輕,意思卻很堅決。
她低著頭不說話。
鐘越忽然牽住她的手,說:“我送你回去?!闭Z氣看似鎮(zhèn)定,其實手心全是汗。何如初的心早已亂了,也沒有掙扎,任由他拉著走,怎能發(fā)覺他隱藏的激動?
兩人就這樣手拉著手安安靜靜走了一路。短短幾分鐘,卻似一生那么長久。
重新回到小區(qū)門口,兩人都不敢看對方的眼睛。鐘越說:“何如初,你是在二中考?”她點點頭,按學號她分在上臨二中參加高考。他喃喃道:“我在一中?!币馑际钦f,高考這兩天都碰不到了。
何如初沒有說話,女性的直覺是那么的敏感。果然,鐘越結結巴巴說:“何如初,我有一個要求……”見她根本不敢抬頭,鐘越鼓勵自己說下去,“我能不能摸摸你的頭發(fā)?”
雖然十分意外,但是何如初卻大大松了一口氣。如果鐘越要吻她,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幸好只是摸摸頭發(fā)。雖然她覺得這個要求很奇怪,還是點了頭。
鐘越顫抖著手抽出她的發(fā)帶,如云的秀發(fā)似瀑布驀地潑下來,灼傷了他的眼睛。他盡量使右手平穩(wěn)輕柔地穿過她的長發(fā),感覺她的頭發(fā)很是柔滑細膩……他把她的長發(fā)由上到下輕輕梳了一遍,手中的觸感、心中的情感無法用言語形容……
以后,這種感覺只有在記憶里才找得到。有些東西,當時不知道,等很久很久以后才驀然明了,曾經(jīng)在一起的日子是最美麗的。只是再想重溫,卻不復重來。
他的手在她發(fā)間停留的時間其實很短暫,匆匆理了理,就拿開了,如穿花蝴蝶,蜻蜓點水,一閃而過。何如初不解他怪異的舉動,問:“我頭發(fā)亂了是嗎?”
鐘越手足無措,半天才說:“晚安?!贝掖易吡?,連發(fā)帶都忘了還她。
何如初倒沒有多少旖旎浪漫之感,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懊惱,今天為什么沒有洗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