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申手里還拿著一本書，看到她過來已經(jīng)擱下。那么樸素的封面，一看就是她爸唯一結(jié)集出版的那本《中國史學探究》。爸爸的臉上也是春風和煦，一手還點在那書皮上，明顯剛才兩個人討論得正酣。

有點兒氣他自說自話登堂入室，錢多多走過去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

“爸爸媽媽，這個是……”

“哦，不用介紹了，小葉剛才跟我們說過了。你說你這孩子，都跟小葉約會這么多次了，也不知道請人家到家里來坐坐，還好今天讓我們遇上了?！?/p>

錢媽媽走過來說話，笑得眉眼彎彎的，還對著葉明申點頭，“小葉啊，以后可要多來玩，她爸爸最喜歡講這些古老得沒邊的東西，也就是你跟他聊得來?！?/p>

“好，”他答應(yīng)得很爽快，又轉(zhuǎn)頭對著錢爸爸說完之前的話題，“七四年中華書局的《明史》，我家正好有一套，今天來得倉促沒準備，下回我?guī)Ыo您。”

“真的嗎？七四年的？現(xiàn)在還有？”錢爸爸心花怒放，兩只手搓在一起，就差沒有握住葉明申的手叫一聲“知音”。

這算什么？跑到她家來先搞定大后方？她才剛剛決定不再跟這個人繼續(xù)，現(xiàn)在他獨自唱的又算是哪一出？

一口氣上來了，錢多多走過去拉他，“先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p>

她聲音壓得低，錢媽媽正轉(zhuǎn)身往廚房走，也沒聽清，這時回頭看過來，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說話，“別急著走啊，小葉，留下來吃消夜。阿姨今天煮了木耳蓮心紅棗?！?/p>

“媽媽，我跟他有話要說?！奔绷?，錢多多拉著葉明申就往外走。

“多多！”錢媽媽一聲斷喝，這聲音威力巨大，錢多多和錢爸爸聽完一起縮了縮肩膀。

氣氛突變，葉明申倒是仍舊笑得四平八穩(wěn)，說話聲音和緩，“阿姨，多多一定是有些話想跟我單獨說。今天這么晚了，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休息了?！?/p>

說完他又轉(zhuǎn)向錢爸爸，“伯伯，下回我把書帶來，再跟您好好聊?！?/p>

短短幾句話，就說得錢爸爸錢媽媽同時臉綻笑容。送到門口，錢媽媽還叮嚀：“一定要再來??！下回來吃飯，早點兒跟阿姨說，阿姨燒拿手好菜給你吃?！?/p>

一走出大樓，錢多多就把手放開了，然后回身瞪著葉明申說：“你怎么來了？還跑到我家里?！?/p>

“我有話跟你說，你媽媽很熱情，剛才邀請我上去，我也不好推辭?！彼⑿卮穑缓蠛退⒓缋^續(xù)走。

天冷，他穿著粗絨線的毛外套，里面的襯衫領(lǐng)露出來，淺藍色的。他的笑容很淡，在月光下卻顯得光華流轉(zhuǎn)。

雖然有點兒生氣，但是錢多多看著這樣的風景還是嘆口氣。

這男人處處完美，可惜她就是接受不了。

“我也有話要跟你說。誰先說？”

“你先吧，女士優(yōu)先?！彼芗澥康靥Я颂?。

小區(qū)有園景，他們慢慢走在小徑上。很晚了，又是冬天，四下沒什么人，立柱燈光是乳白色的，照得兩邊樹影婆娑。自家的地方，環(huán)境熟悉，錢多多覺得心里安穩(wěn)，說話前先整理一下思路，然后才開口：“我想過了，我跟你，以后還是做朋友吧。”

“怎么了？”他回問，聲調(diào)都沒怎么變。

“我不想做替代品，就這樣，拖拖拉拉沒意思?！卞X多多一鼓作氣，說完了心里一陣輕松。

他沒回答，站定身子側(cè)頭看她。夜色深厚，他眼里的神色看不清楚，只是讓錢多多突然覺得一陣涼。她忍不住想雙手環(huán)抱，但心里還想著要硬撐個架勢，最后變成兩手交纏在一起，有些不倫不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