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覺得她的樣子很有意思,葉明申突然展顏一笑,然后伸出手來握了握她按在胳膊上的手指,“冷嗎?”
他手掌溫暖干燥,但錢多多本能地縮了縮指尖,笑得有點兒干,“我剛才說……”
“多多,現(xiàn)在該我說了?!彼栈厥?,一點兒也不勉強,只是帶著她往車的方向走。
公平起見,錢多多保持安靜。
他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錢多多遲疑著問:“還要去哪里?”
“不,我只是怕你會冷。”他笑容很安靜。感覺愧疚起來,錢多多終于順從地坐上去。
車廂里沒有聲音,他不著急說話,先從儀表臺上拿了張照片給她。錢多多接過來,低頭,車里沒開燈,環(huán)形花壇邊的裝飾燈光并不是太亮。照片上風(fēng)景很大,人物很小——海邊,依稀可見一個女孩子憑欄臨風(fēng)。燈光不好,她看的時候只覺得一片模糊。
“你覺得像嗎?”
“什么?”
“像你嗎?”
“誰?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錢多多伸手去按亮頂燈仔細看。
光線亮起來感覺就清晰很多,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剪影,但眼角眉梢的確跟她有些相似之處——只是有些而已,談不上攬鏡自照那么可怕。
看完了又覺得有點兒荒謬,錢多多把照片還給他,笑笑,問:“干嗎給我看這個?”
他隨手接過去放回儀表臺上,然后看著她的臉,一開始沒做聲,慢慢露出一個笑來,“好吧,忘了那個。多多,你覺得自己真的需要一個婚姻嗎?”
沒想到他這么問,錢多多愣了一下。車廂里亮著燈,小小的空間被照得朦朦朧朧,面前的大樓里家家燈火昏黃,星星點點。四周安靜無人,他們仿佛處在人間煙火中孤零零的一個小島上,如此格格不入。
突然感覺蒼涼,這世界人人都融在燈光中享受家庭溫暖,為什么她錢多多卻被自己的媽媽當(dāng)做滯銷品?恨不能把她推到面前的這個男人懷里。
被剛才那樣蒼涼的感覺打倒,一直很有勁的錢多多,難得眼露迷茫,“我不覺得,真的。我想堅持到底?!?/p>
“堅持什么?”他微笑,眼神里頗多鼓勵,鼓勵她說下去。
“堅持什么?堅持婚姻是愛的結(jié)果,堅持我愛他他也愛我,堅持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想在一起,一切水到渠成?!?/p>
“是很好!為什么不堅持到底?”他的笑容慢慢收斂,但是聲音仍舊柔和。他是當(dāng)老師的,聲音里天生帶一點兒勸誘的味道,溫和入耳,像一塊漸漸化開的太妃糖,過程甜蜜,讓人不知不覺想多聽一些。
靜夜,車廂,面前是剛剛決定只和他做朋友的男人,氣氛很憂傷。錢多多嘆息,“年齡?!?/p>
“年齡又怎么了?”
“年齡是放棄堅持的最好借口。你不知道嗎?算了,你是男人,不會知道。女人到了一定年齡,就是跟郁悶作斗爭?!?/p>
“結(jié)婚就不郁悶了?如果結(jié)婚以后,你又遇到想要為之水到渠成的另一個人,怎么辦?”
怎么辦?忽地轉(zhuǎn)回頭看他,錢多多總結(jié)發(fā)言,“怎么辦?你說怎么辦?一直等嗎?如果他一直不出現(xiàn),難道我白發(fā)蒼蒼,一直等到跟杜拉斯那樣,老了再寫本書聊以自慰?”
“杜拉斯?她活得很豐富,并不蒼白,白發(fā)蒼蒼的時候?qū)懙臅小肚槿恕?。”他笑,但并不帶嘲諷的意味。車頂燈仍是亮著的,他眼角彎著,耐心地側(cè)著身,看她像在看一個小女孩。
“那是她。如果是我,就只能寫《我至死都沒等到的情人》!”今天受的打擊太多太大,錢多多索性借此機會一吐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