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青石板,撐著油紙傘,人亦如煙雨,是江南夢回時最美的畫卷。
她終于停了下來,停在他的面前,俯視著他。
“殿下,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
回侯府的路上,李寫意突然說道:“我們要搬家了。”
她今日已與秦王聯(lián)盟,雖說楚侯是秦王的舅舅,可他們之間的關系本微妙得很,何況楚云笙此刻的情形,也實在不適合再見。
“我明日就在京城尋一座房子?!毙◆~聞言,莫名地興奮起來,她老早就討厭這寄人籬下的狀態(tài)了。
這次李錚沒有接話,只垂著頭默默地跟在后面,滿腹心思。
走了沒幾步,小魚咦了一聲,喃喃地說:“他怎么又來了?”
李寫意抬頭望去,拐角的地方,一身白麻質(zhì)長衫的卓云倚墻而立,還是男裝打扮,但是表情極其閑適,如同郊游的少年等著姍姍來遲的戀人。午后的陽光太烈,她的眼睛微微瞇起,仍然像一只狐貍,優(yōu)雅妖嬈的狐貍。
“卓‘公子’?!崩顚懸庾哌^去,輕聲打招呼。
“李姑娘?!弊吭妻D過身,拍了拍衣襟上的塵土,笑吟吟地說,“我正在等你?!?/p>
“你想問我,為什么會答應秦王,而違逆那晚的許諾,是不是?”李寫意眸光流轉,閑閑地問。
“是?!弊吭茟獙ψ匀纭?/p>
“秦王于我,便如太子于你?!崩顚懸馇謇涠笍氐穆曇粑阌怪靡傻仨懫?,凌厲的目光不放過卓云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大家都是聰明人,剩下的,就不必多說了吧?!?/p>
卓云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掩飾而釋然地笑,“你果然不相信我是真心輔佐太子的。”她惋惜地嘆道,可是并不反駁。
李寫意心念微動,隱約知道了一點什么,只是一時又抓不到那根貫穿全局的線索。
“看來我們要真正了解對方,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那就……后會有期吧。”見遠處來了一群朝官,卓云當下也不多說,從容地行了一禮,然后轉身如來時一般,閑閑適適地離開。
“這人古古怪怪的?!毙◆~嘀咕了一句,沖著卓云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李寫意笑著搖搖頭,正準備繼續(xù)往前走,一抬頭,便看到風隨溪正迎面走過來。
陽光四溢,流淌在風隨溪總是一塵不染的雪紡綢上,他那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瀟然灑脫的神情,俊朗英氣的姿態(tài),讓人一時錯不開眼睛。
“你怎么來了?”李寫意微微一笑,方才沉寂在心中的冷黯,不知怎么暖了不少。
“想去王子忻那里?!彼S口解釋道,“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的情況?!?/p>
李寫意低頭淺笑,許是想讓她早點安心吧,卻偏偏說成自己迫不及待。
她沒有點破,只是就這樣和他一邊閑談一邊漫行,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城南邊上的一個小院子外。
院子并不大,從外面看,如一片平凡人家的后院,白墻青瓦,清雅樸素,屋檐下掛著一塊不顯眼的匾額,草書著兩個潑墨般的大字——“竹園”,字體飄逸挺秀,正是王子情的筆跡。
王子忻自出宮后便一直住在這里,平日里極少人來,雖貴為王子府,門口卻極其冷清。
小魚敲了半晌的門,方有一個須眉皆白的老管家抖顫著過來,問來人的身份。
“是寫意姐姐嗎?”還未等李寫意回答,院里已經(jīng)傳來了王子忻的聲音。李寫意側過身,越過老管家往院里望去,王子忻正站在院里的花圃間,滿園殷紅似火的杜鵑映襯著他蒼白純美的臉,真如冰火交融,分外出塵。
“子忻殿下?!崩顚懸鉁厝岬貑镜?,“我來看你種的花?!?/p>
“寫意姐姐。”王子忻歡欣地叫了一聲,也不顧自己的眼疾,急急地往這邊奔來。
老管家慌忙地轉過身,匆忙迎了上去,口中念叨著,“小祖宗,你倒是小心點?!?/p>
王子忻恍若未聞,就這樣跌跌撞撞地沖到門口,摸索著牽起李寫意的手,竟高興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寫意用另一只手摩挲著他的發(fā)絲,想彎腰抱起他,想一想,終究只是一笑了之。
子忻也已經(jīng)長大了,雖不及她高,但已是位四肢修長的少年,想如從前那般肆無忌憚地抱著他嬉鬧,恐怕已力不從心。
小魚在一旁撇嘴,王子忻與她同齡,雖是一般的天真爛漫,但是王子忻對李寫意的依賴,還是讓她頗不以為然。
“四哥前些日子從宮里帶回一株海棠,寫意姐姐要去看看嗎?”欣喜了半晌,王子忻方拉著她往廳后的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