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樣子，云開也不由得笑了，“如果你真是打魚妹，就不會這么想了，打魚會遇到風浪，會有危險，就連三餐也未必溫飽，你這個大小姐怎么會明白其中的苦處？”

守貞反口問：“那你又怎么會明白做大小姐的苦？德，容，言，功，每一件事都要講規(guī)矩、講禮儀，走路不能快一步，慢一步，吃飯也不能吃得盡心，就連出門的機會，一年里也就那么幾次。有時候我真渴望我什么都不是，哪怕吃不飽，穿不暖，至少我是自由的?！?/p>

話一說完，守貞沉默下來，整個人看著落落寡歡。云開見她不開心，試探著低下頭去看她：“四小姐——”

守貞斂起那些不好的心情，粲然一笑：“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你也陪了我一整晚，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吧——關于我的二嫂，說來挺離奇的，那是一年前的事了，二哥突然舊疾發(fā)作，在新婚當天去世，二嫂沒辦法，只好抱著牌位進門了，可是一完婚，娘就說二嫂要在一個清靜的地方守節(jié)，到現(xiàn)在都沒出現(xiàn)過?！?/p>

云開問：“那你上次怎么告訴我，二少奶奶去了山上的廟里？”

守貞答道：“我是推測出來的，你想，鎮(zhèn)上這么繁華，哪有什么清靜的地方？后院的禁地我也去過了，根本沒人住，我看娘老是上山去燒香，二嫂一定在山上。”

云開忙問：“哪座山？哪座廟？”守貞搖頭：“我也不知道，喂，你很奇怪，老打聽這個做什么？”云開有些不好意思，岔開話題：“隨便問問，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守貞卻不樂意：“我好難得可以溜出來，不想這么早回去，多陪我一會兒好嗎？”

云開有些感慨：“四小姐……”

守貞凄然一笑：“大宅門里的女孩子太可悲了，一輩子不是苦苦地等，就是慘慘地死，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主，我將來一定不要做這樣的女人，如果我喜歡一個人，我會不顧一切地跟他走，哪怕是死，我也決不后悔。夏大哥，你說我說的對嗎？”

她定定地看著云開，等待他的答案，他長嘆一聲，輕輕地點了點頭。

遠處，煙花燦爛。

云開和守貞由狗洞又鉆回辜家，守貞滿面興奮：“今天謝謝你，我很開心?！痹崎_關切道：“回去吧，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

守貞應了好往里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過頭來：“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可千萬要保密?！?/p>

云開點了點頭，守貞笑了出來。兩個人互道晚安后，守貞慢慢后退，看了云開一眼，含羞入內而去。

云開望著天空長嘆了一聲，輕輕地搖了搖頭：“依玲啊，依玲，我究竟該到哪兒去找你呢？”

清晨的辜家花園里，曉霧漸散。

守貞坐在繡花架前，擺弄著昨晚買回來的那幅刺繡。老太太喂完鳥，把水皿遞給方嫂，上前囑咐守貞道：“女孩子家旁的東西不學也罷，這針線和烹飪是萬萬不可缺少的，不然將來嫁了人，會被公婆笑話的?！?/p>

守貞打了個哈欠。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女孩子張大了嘴成什么樣子，規(guī)矩都白學了？”守貞可憐兮兮地說：“娘，我昨兒個繡了一夜，有點累……”

老太太拿起刺繡仔細地查看一番：“雖然東西不怎么樣，不過勤能補拙，再這么下去，我相信你下一次繡的東西就可以拿得出手了。”

這時正好云開抱著一大堆賬本過來：“太太，這個月的賬本大少奶奶都看完了，她說要您過目一下?！崩咸c頭：“好，你等一下?！?/p>

守貞沖著云開一笑，不防被老太太看到：“笑什么，夸你幾句就驕傲起來了，下一回你要是還繡成這樣，我就把你關起來，直到你繡好為止?！笔刎懙皖^暗笑：“是?！?/p>

老太太又道：“男人的世界無窮大，但女人就只有男人，烹飪、針織、持家有道，是一個女人唯一能留住男人的方法，你別怪娘對你嚴，娘也是為你好，即使……即使將來，你的丈夫有了別的女人，只要你把這些技能都掌握了，他就離不開你，你就永遠是家里的正室，明白嗎？”守貞仍是低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