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么說,感謝你專程過來一趟?!鼻嗌惹擅畹卣f了這句話后,站了起來,接著又自言自語地說,“四十二歲的一白水星一白水星、二黑土星等,風(fēng)水學(xué)里算九星吉兇:一般定性為一白水星大吉,二黑土星次兇等。,還過得這樣潦倒?!?
我跌跌撞撞地離開青扇家,拼命地往回走。稍稍鎮(zhèn)靜下來后,心里漸漸感覺到這次似乎又被他耍了。仔細(xì)回想起來,青扇思量再三后低聲說起自己四十二歲了,而且說得很清楚,這樣做就故意搞得大家非常難堪,讓我非常不爽??赡苁俏疫@人太好說話了吧,像我這種寬宏大量的性格,是不是不太適合當(dāng)房東?
之后的兩三天,腦子里一直想著青扇的事。我也是拜父親去世留下的遺產(chǎn)所賜,得以一天一天地混日子,想干些別的事總提不起勁,所以回想起當(dāng)時青扇說無法工作的事情,我也是不難體會,但是像他這樣一分錢都不掙坐吃山空的話,真不是一個正常人做的事。不對,這樣說的話還太客氣了,總而言之這個人臉皮太厚。我認(rèn)為事已至此,如果不查明這人究竟在搞些什么,我是無法安心的。
五月一過,到了六月,青扇果然還是沒有半點音信,我非得再去趟他家不可。
當(dāng)天他穿著運動裝,高領(lǐng)的寬松襯衫配上白襪子,出來的時候碰到我有點不好意思。他家里亮堂堂的,剛走進(jìn)六疊房間,發(fā)現(xiàn)壁龕旁的角落里不知何時添置了一個鼠灰色天鵝絨的老式沙發(fā),上面還鋪了一層淡綠色的絨毯。房間看上去像是翻新了一遍,青扇請我在沙發(fā)上坐下。
庭院里的百日紅開出了緋紅色的花。
“以往總是很對不住你,不過這次沒有問題了。已經(jīng)找了個工作,喂!貞子!”他坐到了我旁邊,朝隔壁房間喊道。
有個身材嬌小的女生穿著水手服,從四疊半的房間突然跑了出來。她的臉圓圓的,雙頰紅潤,顯得很健康,眼睛里清澈透明,看上去是個天真無邪的少女。
“這位是房東先生,打個招呼吧,這個是內(nèi)人?!?
我有種怪怪的感覺,終于明白了剛才青扇笑得有些靦腆的原因了。
“你在做什么呢?”
那少女又回到了隔壁的房間后,我就佯裝不知道他的有關(guān)工作上的事情。因為今天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這次絕不會再上當(dāng)了。
“在寫小說!”
“什么?”
“沒什么,過去我是學(xué)文學(xué)的,好不容易到了最近才有所起色,我在編造些事實?!彼忉尩馈?
“什么叫編造事實?”我追問道。
“就是說,把原本虛構(gòu)的事當(dāng)成真實的事件來寫成報告。比如某縣某村某個地方,大正某年某月某日等,加上最近從新聞里獲知的只言片語,再附會一些虛構(gòu)的事情,這就是小說?!?
青扇可能是因為有了新妻子的關(guān)系,好像有些避開我的目光,總是一會兒撓撓長發(fā),一會兒又蹺起二郎腿,對我高談闊論起來。
“真的這樣就可以了嗎?不然的話我是很麻煩的哪?!?
“這次絕對沒問題,真的沒問題?!彼磸?fù)地說著這話,搶著我的話說,接著又開朗地笑了起來,這次我又相信他了。
這時,剛才那個少女端起銀盤托著一杯紅茶過來了。
“請看!”青扇拿起紅茶杯,遞給了我后,又拿起了自己的那杯茶。轉(zhuǎn)頭時,壁龕上的北斗七星掛軸已經(jīng)不見了,原來的地方放了一尊約一尺來高的半身石膏像。半身像旁邊盛開著庭院里的雞冠花。少女用生銹的銀盤擋住了已經(jīng)羞紅到耳根的臉,睜著一雙大大的茶褐色眼睛,一直盯著他。青扇揮了揮手,避開了她的視線。
“請看那尊半身像的額頭,哎呀,搞臟了嗎?真是沒辦法?!?
少女轉(zhuǎn)過頭去,飛快地跑出了房間。
“怎么回事?”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沒什么,這是貞子以前的男人的半身像,也是她唯一的嫁妝,她時不時還會去親它?!彼魺o其事地笑了起來。
我覺得有點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