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眉毛擠在一起,把他的兒子觀察了好一會兒。后來,他移動腳步時踩斷了枯枝,埃勒里的頭猛地向出聲的方向轉(zhuǎn)過來。
"噢,是你,"他松了一口氣,"這可是個苦差事,爸。干一會兒就煩了。"
警官不免有些惱怒:"你這是在干什么呢?"
"值得做的研究,"埃勒里皺著眉頭說,"我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我中午提到的那個若隱若現(xiàn)的東西,起碼有點兒眉目了??矗?他從兜里又掏出一張牌。警官注意到那正是昨晚在游戲室桌上放著的那副牌中的一張,"照我說的做,好嗎,爸?"他把紙牌塞進父親不知所措的手里,"把這張牌撕成兩半,把一半揉皺扔掉。"
"這到底是在干什么?"老先生問道。
"來吧,來吧。只當(dāng)是疲倦的刑警找到了一種新的放松形式。撕開它,揉成一團。"
警官聳聳肩,照做了。埃勒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父親的手。"那又怎么樣呢?"警官不滿地嘟囔道,掃了一眼手里拿著的碎片。
"噢,很有趣。我剛才想它可能會奏效,不過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可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當(dāng)你還不知道能不能得到預(yù)期的結(jié)果時,摸索的過程可真要命……好吧,稍等一下。如果我的想法是對的,那它得像歐幾里得定律那樣準(zhǔn)確無誤,現(xiàn)在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他蹲下身子,咬著下嘴唇,專心致志地研究散落在雪松樹下的一地揉皺的紙牌。
警官有些惱火。往好處想,他還是拿出最大的耐心等待兒子進行的莫測高深同時也是行蹤詭秘的靈媒試驗有個結(jié)果。經(jīng)驗告訴他,埃勒里從不做沒有目的的怪事。在他那曬成深褐色的堆起皺褶的腦門后面,肯定有某種重要的東西在翻騰??紤]到各種可能性,警官茫然的思緒里似乎也閃出一絲光亮。這時埃勒里滿臉放光地跳了起來,嚇了他一跳。
"解決了!"埃勒里叫道,"托老天的福,我算是弄明白了。這像孩子們玩的游戲,不過也是經(jīng)過再三印證的……肯定沒錯。明擺著的證明在觀察和推理的過程中被粗心地忽略了?,F(xiàn)在好了!跟我來,爸。準(zhǔn)備好見證幽靈現(xiàn)身吧。會有人為我的堅持不懈而心懷感激的!"
他疾步前行,一臉的冷靜和清醒,還多少有些得意之色。警官邁著碎步跟在旁邊,隱隱覺得胃部有一種虛脫感。
埃勒里大步走上陽臺的臺階,呼吸不免有些急促。"你們大家能不能跟我上樓來一下?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討論。"
卡羅夫人驚訝地站起身來:"我們所有人?重要的事,奎因先生?"雙胞胎也撇下棋盤跳起來,嘴張得圓圓的。
"當(dāng)然。啊--史密斯先生,還有你,請吧。還有澤維爾先生,我們也需要你。當(dāng)然,弗朗西斯和朱利安。"
他沒等眾人,自己先沖進屋去。女人,兩個男人,雙胞胎,都用困惑和不安的眼神望著警官。而老先生則陰沉著臉--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扮演他的角色。他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很堅毅,似乎無所不知的樣子??傻人娙诉M屋后,心里也在嘀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胃里那不舒服的感覺有增無減。
"進來,進來,"埃勒里見眾人到了澤維爾夫人的臥室門前略顯猶豫,急忙招呼道。那位認了罪的女謀殺者,正用手肘支著身體斜靠在床上,用極度驚恐的目光緊盯著語焉不詳?shù)陌@绽锏谋秤?。福里斯特小姐也已起身離座,臉色蒼白,吃驚不小。福爾摩斯醫(yī)生正用不解的目光看著埃勒里的側(cè)面。
所有的人都進來了,只是盡量不去看床上的那個女人。
"一點兒也不用拘謹,"埃勒里繼續(xù)用平淡的語氣說,"坐吧,卡羅夫人。噢,你寧愿站著嗎,福里斯特小姐?那好,我不會煩你的?;堇锾??還有博內(nèi)斯?必須得有博內(nèi)斯。"他走進走廊,人們聽到他喊女管家和男仆的名字。他回到屋里,過一會兒,兩個人都到了,也很緊張的樣子。"啊,進來,進來?,F(xiàn)在,我看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對犯罪計劃的細節(jié)作些說明了。犯錯人皆難免,還好我們討論的是實際存在過的東西!"
這個不同凡響的開場白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澤維爾夫人慢慢地坐起來,黑眼睛也有神了,手抓住被單。
"所謂--"她剛開口,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難道你是說--我?"
"上帝的慈悲心腸……你當(dāng)然會銘記在心的吧,"埃勒里很快地繼續(xù)說下去,"澤維爾夫人,保持鎮(zhèn)靜。這多少有些令人震驚。"
"說正題吧,嘿!"馬克·澤維爾不耐煩了。
埃勒里冷眼看著他。"你應(yīng)該樂于讓我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作出說明,澤維爾先生。我還得指出一點,犯罪是個大系統(tǒng),無所不包。我們都是投石頭的人--恐怕還是投第一塊石頭的人。我這話你會樂意記住的。"
那男人露出一臉困惑。
"現(xiàn)在,"埃勒里平靜地說,"我們開始。"他把手伸進衣兜,"我要給你們表演一個紙牌戲法。"他拿出一副紙牌。
"變戲法!"福里斯特小姐驚叫。
"一個非同尋常的戲法。這是連偉大的胡迪尼 也沒玩過的戲法。閉上眼睛。"他用雙手捏住紙牌,讓牌面對著自己,出示給眾人,"我現(xiàn)在要做的是把它撕成兩半,然后我要把其中的一半揉皺、扔掉。"
眾人都屏住呼吸,眼睛全盯在他手中的紙牌上。警官默默地點了點頭,發(fā)出無聲的嘆息。
左手緊捏紙牌,埃勒里右手飛快地一動,撕下一半。留在右手的這一半,被他很快揉起來扔掉。然后他舉起左手,那是另外半張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