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間已到。審訊暫停。

通常，午餐時間就是我和助手們商討策略的時間。但現(xiàn)在我不想商討什么策略。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我想把直接訊問的過程回憶一遍，看看有什么疏漏，想想弗萊爾會怎么做。

我向一個女服務(wù)生點了一個奶酪漢堡和一杯啤酒。她看上去像航空公司廣告中的空姐。她叫我“親愛的”。我喜歡女服務(wù)生那樣叫我。

所謂審訊，就是雙方當事人的比賽，看誰的陳述更吸引注意力。你需要讓你的當事人成為一個真正的人。真誠比純潔重要得多。律師們卻往往會忘記這點。他們認為需要讓當事人顯得可愛和完美。但當事人做不到這一點。因此，我盡量做到絕不為了討好陪審團而將難的東西簡單化。人都是絕好的性格判斷者。如果你暴露出弱點，他們會更相信你。至少在我這邊——檢察官這邊是如此。為被告進行辯護時，你會想把水攪渾。正如弗萊爾??？评镆呀?jīng)明確表示的一樣，你會想把那個漂亮的所謂“合理懷疑”小姐請出來。而我則相反。我需要把一切搞清楚。

那個女服務(wù)生又出現(xiàn)了。她說：“來了，親愛的”，說著把漢堡放在我面前。我看著它，太油膩了。不過，也許我要的正是這東西。我用雙手抓起漢堡，感覺手指陷入到面包中。

“是科普蘭先生嗎？”

我沒認出站在我旁邊的那個年輕人是誰。

“你不介意吧？”我說，“我正打算吃飯?！?/p>

“這是給你的。”

他把一張紙條放在桌上就離開了。是一張從標準拍紙簿上撕下來的橫格黃紙，折疊成一個小方塊。我打開紙條。上面寫著：

請到你右后側(cè)的包間來見我。

EJ?詹雷特

是愛德華的父親。我低頭看著可愛的漢堡。它也回望著我。我討厭吃冷食或任何重新加熱的東西。因此，我開始吃起來。我已經(jīng)饑腸轆轆。但我盡量做到不狼吞虎咽。啤酒的味道好極了。

吃完之后，我站起來，向右邊那個包間走去。EJ?詹雷特在里面，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杯看上去像蘇格蘭威士忌的東西。他正用雙手捧著酒杯，好像要保護它似的。他正盯著酒出神。

我走進包間時，他沒抬頭。如果說我的拖拉——如果他注意到了的話——讓他不悅，EJ?詹雷特也掩飾得很好。

“你想見我？”我說。

他點點頭。他是個大個子，也許曾經(jīng)是運動員，雖然身穿名牌襯衫，但襯衫衣領(lǐng)看上去仍然緊緊勒在他脖子上。我等著他往下說。

“你有個孩子？”他說。

我沒說話。

“你會怎樣保護她？”

“首先，”我說，“我絕不會讓她去你兒子的兄弟會所參加聚會。”

他抬起頭來?！斑@不好笑?！?/p>

“你說完了嗎？”

他啜了一大口酒。

“我會給你女兒十萬美元，”詹雷特說，“還會向你妻子的慈善基金會另捐十萬美元。”

“好啊?，F(xiàn)在就開支票嗎？”

“你會撤銷起訴嗎？”

“不會。”

他直視著我。“他是我兒子。你真的想讓他到監(jiān)獄里去呆十年嗎？”

“是的。但判多少刑由法官決定。”

“他還是個孩子。最壞的可能是，他失去控制了?！?/p>

“詹雷特先生，你有個女兒，是嗎？”

詹雷特盯著杯中的酒。

“如果艾榮頓的幾個黑人男孩抓住她，把她拖進一個房間，對她做了那些事，你會讓事情不了了之嗎？”

“我女兒不是*舞女。”

“對，先生，她不是。她享受著生活中的所有特權(quán)。她有全部優(yōu)勢。為什么要去跳*舞？”

“拜托，”他說，“別對我說這些廢話。你的意思是說，因為她窮，別無選擇，所以只能選擇去賣淫？請別這樣說。這是對任何靠自己奮斗從貧民窟中走出來的窮人的侮辱?！?/p>

我皺起眉頭?！柏毭窨?？”

他沒說什么。

“你住在肖特山，是嗎，詹雷特先生？”

“怎么啦？”

“告訴我，”我說，“你的鄰居中有多少人選擇跳*舞為生，或者，用你的話說，賣淫為生？”

“不知道?！?/p>

“夏米克?約翰遜做什么或不做什么與她被*這件事毫無關(guān)系。你兒子無權(quán)決定誰應(yīng)該被*。但無論如何，夏米克?約翰遜之所以選擇跳*舞，是因為她的選擇有限。你女兒當然不會做這樣的選擇。”我搖搖頭。“你真的不明白?！?/p>

“不明白什么？”

“她被迫跳*舞和賣身這個事實，讓愛德華更應(yīng)該受到指責(zé)。如果說他會受到指責(zé)的話，這讓他受到的指責(zé)更多。”

“我兒子沒*她?！?/p>

“因此我們才會審訊他們，”我說，“現(xiàn)在說完了嗎？”

他終于把頭抬了起來。“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好像你已經(jīng)在這樣做了。”

“基金會的事？”他聳聳肩?！澳歉静凰闶裁?。只稱得上熱身運動?！?/p>

他捕捉到我的目光，盯著我。他的意思表達得已經(jīng)夠清楚了。

“再見，詹雷特先生?！?/p>

他伸手抓住我的前臂?！八麄儾粫惺碌?。”

“我們走著瞧?！?/p>

“你今天已經(jīng)得分了，但那個婊子還會受到交叉盤問。你無法解釋她把他們的名字說錯的事實。這是你的劣勢。你知道這點。因此，還是聽聽我的建議吧?！?/p>

我等著。

“只要不坐牢，我兒子和那個叫馬蘭茲的男孩會承認你們提出的任何指控。他們會參加社區(qū)服務(wù)活動，可以接受嚴格的監(jiān)外執(zhí)行，你想執(zhí)行多久都行。這是公平的。除此之外，我還會資助這個問題女人，并確保JaneCare基金會得到適當?shù)馁Y金。這是一個三贏的建議?！?/p>

“不接受，”我說。

“你真的認為這些孩子會再做那樣的事嗎？”

“要我說實話嗎？”我說，“可能不會了?！?/p>

“我認為監(jiān)獄是用來改造人的地方?！?/p>

“不錯，但我對改造不感興趣，”我說，“我對正義更感興趣。”

“你認為把我兒子送進監(jiān)獄就是伸張了正義？”

“對，”我說，“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正是我們有陪審團和法官的原因。”

“你犯過錯誤嗎，科普蘭先生？”

我沒說話。

“因為我會去挖。我會把你犯過的每一個錯誤都挖出來。而且我會利用它們。你也有丑事，科普蘭先生。我們都知道這點。如果你執(zhí)意要追究這件事，我會把那些事情都翻出來給全世界看?！蔽椰F(xiàn)在好像有信心了。我不喜歡。“從最壞的角度講，我兒子是犯了個大錯誤。我們正在尋找方法，在不毀掉他的生活的情況下彌補他的過失。你能理解嗎？”

“我沒什么要對你說的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