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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說:“上學(xué)的時候,一年級的時候,我常常打了飯不吃,把飯盆往桌上一放,先開始坐在床邊哭?!?/p>
“干嘛哭?”
“想家啊,”女孩笑吟吟地說,“因為飯不好吃。”
我笑了。
女孩繼續(xù)說:“有時候我吃了飯不洗碗,就那么扔著,同屋的人就知道我又沒吃好,在生氣了。”
那天,是我和女孩的第二次約會。幸虧我們在北三環(huán)的那家川菜館吃得還不錯。吃飽了肚子,我們在路上溜達,然后進了柳蔭湖公園。
夜色降臨后,我們并肩坐在湖邊聊天。公園四周這幾年建起了很多高層建筑,飯店,寫字樓居民樓。燈光映在湖面,像是水底串著彩燈。公園的另一處,有一處露天舞場,聲音很大地放著一支旋律模糊的曲子,只有鼓點很清晰。
“上學(xué)的時候很喜歡跳舞,”我們伸著耳朵聽了會兒遠(yuǎn)處的曲子后,女孩說。
話說得沒頭沒腦,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那時候最喜歡和羅倩她們幾個好朋友在周末,穿上好看的衣服,去外校的舞場,晚上大家一路有說有笑地回來?!迸⒆灶欁缘卣f著,不覺露出神往表情。
“喜歡哪支曲子?”
“最喜歡?”女孩想想,說:“最后一支吧。”
“《一路平安》?為什么?”
“嗯……那時候去跳舞,也許心底的愿望就是想多認(rèn)識些男孩吧,有時候碰上個帥的,一支支跳下來,到了最后一曲才會略微互相有些感覺,可是舞會馬上要散了?!?/p>
“不互相留地址電話?”
“很少。不過大部分等一散場就忘記了。”
我點點頭,“曲終人散,很遺憾啊?!?/p>
“當(dāng)時是覺得有點吧?!?/p>
“可會哼那支曲子?”
“你說《友誼地久天長》???當(dāng)然會?!吓笥言鯐洠闹心懿粦严?,友誼萬歲,友誼萬歲,友誼地久天長……”
“可知道這支曲子還有另一種填詞?講《魂斷藍(lán)橋》的。恨今朝相逢已太遲,今朝又別離,恨重如山,命薄如絮,白首更難期。為君斷魂為君斷腸,諒君早知矣,今后天涯愿常相憶,此情永不逾?!?/p>
“哇,你唱歌還蠻好聽嘛。”女孩伸手摸摸我的頭,露出笑容。
“不知道咱們以后的發(fā)展適合哪種歌詞?”我也笑了。
“只能是第一種。我不會做你的女朋友的?!?/p>
“我并不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啊,”我開玩笑地說:“我要你做我的老婆,好不好?”
“走遠(yuǎn)吧你!”女孩笑著推了我一把,差點把我從臺階推到湖下去。
“走遠(yuǎn)吧你”是那個女孩的口頭語,發(fā)音類似于北京女孩習(xí)慣說的“討厭啊你”。后來問了她,才知道這是她家鄉(xiāng)的語言習(xí)慣,就是“滾開”或“滾遠(yuǎn)點”這種話的代用語。
“直接說滾遠(yuǎn)點不就行了?”我問。
“不想罵人?!迸⒄f。
8
“誰的老婆也不做。不想嫁人。”女孩說道。然后雙手支著腦袋發(fā)呆,顯然是想像著以后做人家老婆的時光。
我突然覺得生活過得挺美好,夏日的夜色,映著彩燈的湖面,遠(yuǎn)處的旋律,還有旁邊的女孩,還有輕涼的風(fēng),還有那個女孩因不愿長大而生出的淡淡的憂愁。日子要是這樣日復(fù)一日,人生該是多么逍遙啊。
我掏出煙來,低頭點了一顆。美美地吸了一口。空氣中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甜絲絲的氣息,還以為是女孩的憂愁的氣味,后來才想明白,是那女孩來了月經(jīng),又混合了她身上的洗發(fā)香波、香水、以及薄裙中蘊含的太陽的氣息產(chǎn)生而成。
“給我一枝好嗎?”
我看了她一眼,把自己手中的那枝遞給了她。
女孩接過來,很認(rèn)真地抽了起來。
我看了她一會兒,欣賞她抽煙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女孩面無表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