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馬利的幽靈不像“過去的圣誕幽靈”那么糟,那是一個壞脾氣的年輕女人,她是鎮(zhèn)上圖書館委員會的委員,平常都穿男人的衣服,是個煙槍,煙癮很大,很有企圖心,可是她又不及“現(xiàn)在的圣誕幽靈”那么糟,那是肯摩爾先生扮的。肯摩爾先生是我們鎮(zhèn)上超市的肉販,身上有一股生雞肉味(費什先生說的),只要費什先生開口說話,他就會閉上眼睛--肯摩爾先生必須如此才能專注于自己的角色,因為他覺得斯克魯奇的出現(xiàn)會令他分心。而他們沒有一個人像“未來的圣誕幽靈”那樣糟--那就是莫里森先生,我們的郵差,這個角色他最適合不過了。他高高瘦瘦,一副可憐樣,全身一股酸臭味--狗兒不僅不會咬他,見了他還會夾著尾巴溜走;它們一定知道他身上的肉和癩蛤蟆一樣毒得很。他有一種陰郁、疏離的特質(zhì),正是丹恩想象中冷酷的終極幽靈;但是,當莫里森先生發(fā)現(xiàn)他沒有臺詞,原來“未來圣誕的幽靈”從來不開口說話的,他便開始蔑視這個角色;他還威脅要退出,后來還是留下來接受這個角色,以一種報復(fù)、冷嘲熱諷的態(tài)度,面對可憐的斯克魯奇所提出的問題,并且惡狠狠地鄙視觀眾,試圖把他們的注意力從費什先生的身上搶走(仿佛在控訴丹恩和《小氣財神》的作者英國小說家狄更斯,他們簡直是白癡,竟然剝奪最重要幽靈說話的權(quán)利)。
沒有人記得莫里森先生說過話--當他是郵差時或者當他是命運的預(yù)知者時,然而,這個可憐的男人卻覺得他有太多的話要說。最大的敗筆是這些幽靈沒一個是恐怖可怕的?!拔腋静缓ε拢秩绾窝莺盟箍唆斊孢@個角色呢?”費什先生問丹恩。
“你是個演員,你必須假裝出來?!钡ざ髡f。我默默地想,倒是沃克太太的美腿又被白白糟蹋了--因為她扮演小提姆的母親。
可憐的費什先生。我從不知道他靠什么為生。他是狗兒酋長的主人,他在《天使之街》一劇中扮演好人--他在劇終時終于碰了我媽的手臂;他在《堅貞的妻子》戲里扮演那位不忠實的丈夫,現(xiàn)在又扮斯克魯奇。他究竟做什么工作?我從來不知道。當時我應(yīng)該問丹恩,現(xiàn)在問也可以。費什先生是個典型的鄰居,他是所有人的鄰居,每只狗的主人,出現(xiàn)在熟悉的后院里那張友善的面孔,在你媽的葬禮中伸手拍著你肩膀的人。我記不得他是否有太太,甚至不記得他長的樣子,但是他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甚至?xí)澭捌鸬厣系穆淙~。他是所有草地的耙子,所有人行道的除雪鏟子。雖然他扮演不害怕的斯克魯奇揭開圣誕季節(jié),但是我見過費什先生驚嚇害怕的樣子。
我也見過他年輕、無憂無慮的時候,那是酋長死之前他給我的感覺。我記得一個明朗的9月午后,福朗特街的楓葉開始變成紅黃顏色,落在干硬的白色護墻板和房子屋頂?shù)氖謇饩€上,顏色較紅的楓葉就像從地底吸了血似的。費什先生沒有小孩,可是他很喜歡丟丟足球或踢踢足球,通常在碧空如洗、秋高氣爽的下午,他會哄著歐文和我陪他一起踢足球。歐文和我并不很喜歡足球--有狗兒酋長一起玩的那段時光除外。和其他拉布拉多犬一樣,酋長是個到處找球的蠢蛋,看它努力叼起足球的模樣非常有趣。它用前面兩只腳跨住足球,再用胸部將球固定在地上,但是它幾乎無法成功地用嘴咬住。它會用口水涂滿整個足球,使得球變得滑溜難傳又難以掌控,破壞了費什先生所謂的運動風(fēng)雅。但是歐文和我并不覺得那游戲有何運動風(fēng)雅可言。我不太會控制旋轉(zhuǎn)式的傳球,還有歐文的手太小,他根本拒絕扔球--他只會踢。酋長想把球咬在嘴里的那股狠勁,以及我們想盡辦法不讓酋長攔截,這些都是歐文和我覺得整個游戲中最有趣的地方。不過,費什先生把完美的傳球和接球看得太重要了。
“等你們長大些會更好玩?!彼鲜沁@么說,當足球滾到水蠟樹底下,或是落入外婆的玫瑰花床時,歐文和我會假裝在酋長面前到處亂找,因為我們最愛看這只狗淌著口水跑進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