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費什先生。歐文和我漏接了好多次完美的傳球。歐文喜歡帶著球跑,直到酋長追上他為止,然后歐文會隨意把球踢往任何一個方向。這是我們在那段午后玩的游戲,是狗球,不是足球,但是費什先生一向樂觀,歐文和我有一天會奇跡似的長大,可以玩?zhèn)髑蚝徒忧颍@才是真正的玩法。
沿著福朗特街過去幾間房子,住著一對年輕夫妻和他們的新生兒。住在福朗特街的年輕夫妻并不多,而且只有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這對夫妻在住家附近漫步時,活像某種稀有品種的人類--仿佛他們是新罕布什爾州第一對生下小孩的夫妻。當(dāng)我們和費什先生玩足球時,歐文總是會大喊大叫,而街道的另一端就會出現(xiàn)一個焦躁憤怒的年輕爸爸或媽媽,從樹籬另一側(cè)探頭要求我們是否可以小聲一點,“……因為小嬰兒?!?/p>
費什先生在格雷夫森劇團的那幾年,正好訓(xùn)練他轉(zhuǎn)動眼珠子的本能。當(dāng)年輕的父母回去照顧他們的心肝小寶貝時,費什先生便會開始抓狂地猛轉(zhuǎn)眼珠子。
“笨嬰兒,”歐文抱怨道,“有誰聽說過干涉戶外的吵鬧聲?”
事情發(fā)生了--大概第一百次時--那天,歐文想把還未落地的足球踢出去……踢出我外婆的院子,還有費什先生的院子;足球滾過外婆的車庫屋頂,掉下之后沿著車道繼續(xù)往前滾,滾向福朗特街,歐文、我和酋長緊追在后。費什先生雙手叉在腰上,站著嘆氣;他從不在胡亂傳球踢球之后緊追不舍--這些不完美的缺陷,正是他想盡辦法從我們游戲里排除的--但是,這一天他對歐文非比尋常的踢球功力印象深刻(若不是方向錯誤)。
“歐文,就是像這樣,把你的腳伸進球里面!”費什先生大喊著。當(dāng)球滾入福朗特街,眼見著酋長就快要追上時,載運尿布的卡車不停響著叮叮叮的奇怪鈴聲,甚至當(dāng)尿布卡車猛然撞上酋長那不幸的狗的那一刻,鈴聲還繼續(xù)響著。
可憐的費什先生,歐文跑去找他,但是費什先生已經(jīng)聽見尖銳的輪胎磨地聲以及沉悶的砰然碰撞聲;當(dāng)歐文看見他時,他已經(jīng)跑下車道?!澳悴粫肟吹?,”歐文對他說,“要不你回去坐著,讓我們來處理好嗎?”
費什先生站在門口,那對年輕夫妻正好走出屋子來到福朗特街,準(zhǔn)備再次抱怨吵鬧的聲音,或是想一探究竟為何尿布卡車遲遲未到。若不是他們家的小寶貝,尿布卡車怎會出現(xiàn)我們這里。
卡車司機坐在駕駛座的腳踏板上,罵了句:“他媽的!”走近之后,卡車內(nèi)發(fā)出陣陣的尿騷味。我外婆拿出她那裝木屑的麻布袋,我媽幫我清出麻布袋里的木屑,我再幫歐文將酋長放進麻布袋里。仍然沾滿口水的足球,粘住了一些沙子和糖果包裝紙,討人嫌地躺在馬路邊。
9月底的格雷夫森鎮(zhèn),感覺像是8月或11月。當(dāng)歐文和我把酋長拖進麻布袋,再拖到費什先生的院子時,太陽已被云遮住,楓樹仿佛不再鮮活亮麗,吹動草地上落葉的風(fēng)也變得冰冷。費什先生告訴我媽,他想將酋長的尸體當(dāng)做一份“禮物”--送給外婆的玫瑰園。他在暗示死狗具有高度的養(yǎng)分,經(jīng)驗豐富的園丁都知道。外婆表示必須進一步討論,接著很快就同意將哪些玫瑰花叢暫時地連根挖起,重新種植,費什先生帶著鏟子開始動工。挖掘玫瑰花床比在費什先生的院子動土來得輕松多了。那對年輕夫妻和他們的小嬰兒浩浩蕩蕩地走過街道來參加酋長的葬禮,再加上福朗特街上其他幾個小孩子;就連外婆也要求洞挖好時必須知會她一聲,而我媽--雖然白天天氣變冷了--也不愿意進屋里加件外套。她穿著深灰色法蘭絨的寬松長褲,黑色的V領(lǐng)毛線衣,雙臂環(huán)抱著身體站在一旁,站累了一條腿就換另一條腿繼續(xù)站著;而歐文找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陪伴酋長到另一個世界。費什先生不許歐文將足球放進麻布袋里,因為他認為--當(dāng)時他正挖掘著墓穴--他堅持足球還是一種可以帶給我們些許歡樂的游戲,不過得等我們“再長大些”。歐文找來幾個嚼感不錯的網(wǎng)球、酋長的餐盤,還有它外出時坐在車上用的毛毯;他把這些東西全放進麻布袋里,再加上幾片最紅艷的楓葉--以及莉狄亞特別為酋長保留的一塊吃剩的羊排(昨天晚餐吃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