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豬八戒！你的口水流了好長呀，能不能收一收，都到我腳邊了?！毙“堈f。

“死馬，吵什么吵，把我的夢吵醒了?！?/p>

“咦？你的眼睛也在流口水。不要告訴我你也會哭喲?！?/p>

“我哭？呸！禿頭死了，他自個兒上西天，不用我受累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剛才做夢，夢見我高老莊的漂亮媳婦了?！?/p>

“你老說你在什么高老莊有媳婦，可從沒人聽說過那個莊子啊，再說，誰會看上一頭豬，莫非……她自己也是……”

“不準(zhǔn)胡說八道！你可以罵我是豬，但不準(zhǔn)你說她一個字！”

“可你本來就是豬呀。”

“你就不能騙騙我嗎？”

一個影子走到了他們身邊。

豬八戒一抬頭：“咦，猴子你怎么又回來了？你不是畏罪潛逃了嗎？冷面沙已經(jīng)去報官了，哈哈哈。”

孫悟空還是那副冷冷的樣子：“師父呢？”

“你想確認(rèn)他死了沒啊，在那邊呢，我準(zhǔn)備明天幫他天葬，不知道那些鳥吃了他會不會長生不老呢，哈哈哈。”

“死了？誰干的！”

“誰干的？不要告訴我你得了失憶癥啊，你想裝病脫逃大唐律令是不行的啊，哈哈哈?！?/p>

“也許我真的忘記了些什么?！?/p>

“是啊是啊，我也什么都不記得了，哈哈哈，拜托你不要再逗我笑了，哈哈哈……”

孫悟空猛地上前捏住了豬嘴：“你不哈哈哈會死嗎？”

豬八戒瞪大了眼睛，嘴鼓得溜圓，“咕嘟”把口里的笑給吞了下去。

一分鐘后……

“原來如此，有人冒充我殺了禿子。誰這么大膽？”

“我絕對相信是有個人扮成你，只要你不殺我滅口?！?/p>

“他殺了和尚，明擺著不讓我去西天求得正果，最可氣的是還要變成我的樣子！”

“我也寧愿他變成我的樣子，不過也許我這么帥他變起來有難度?！?/p>

“還笑！只有和尚才能開啟西天之門，當(dāng)初觀音是這么說的吧?，F(xiàn)在好了，他死了，我們身上的詛咒永遠(yuǎn)解除不了?！?/p>

“解不了就解不了吧，做豬又如何做神又如何呢？也許豬更快樂一點兒……”

“可我不行！我頭上的金箍一天不除，我就一天不覺得自由！”

“自由？哇噻！你好有理想啊，快來看啊，這里有一只猴子在談?wù)撟杂?，哈哈哈?！?/p>

“滾！”孫悟空一腳踢去，豬八戒卻一個凌空后翻笑著躲開了。

“你真以為你打得著我嗎，猴子？你真以為你是高手可以去拯救蒼生啊，觀音、玉帝在把你當(dāng)猴耍，哦對不起，你本來就是猴子，哈哈哈哈……”

“豬！”

“猴子！”

“豬玀！”

“猴腦！”

“豬大腸！”

“猴屁股……”

罵著罵著，豬八戒突然仰天喊：“為什么！這一切是為什么呀……”

“嗚嗚嗚嗚……”他竟已泣不成聲。

那天上，有一輪那么藍(lán)的月亮。滿天的銀河，把光輝靜靜照在一只哭泣的豬身上。

09.

五百年很漫長嗎？

只不過是一瞬吧。

閉上眼

不聽不看不想

一切都消逝了。

前因

漫天的云霧，白色的，充滿了整個世界，卻又不在任何地方，像那陽光，天地間所有的光線與色彩從它而來，可它卻是白色的。

她還是喜歡太陽升落的時刻，四火龍唱著歌，應(yīng)和著鐘鼓樓臺上吹著的悠長而低緩的長號角，拉著金色的神車，在天空劃過美妙的弧線。

紫霞仙子總是在這時候悄悄揚(yáng)起她的紗袖，為卯日星君的金冕披上紫色輕紗，遮擋風(fēng)塵，可天界哪來的風(fēng)沙呀，星君當(dāng)然知道她的鬼主意，這樣一來，云霧都被映成紫色的了呀。所以他總是樂呵呵地接受。

這個秘密傳開了，于是后來卯日星君的車上老是系滿了各色的紗巾，連神龍的頸上也系了，晚霞就成了不斷變幻的了。卯日星君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紗巾，他就把它們?nèi)翟谒〉臉渖希绻阆驏|看，就可以看見云霧之上直達(dá)天際的一棵巨樹，五顏六色的樹葉在風(fēng)中飄舞。

卯日星君的車冕遠(yuǎn)去了，鐘鼓樓的鐘又響了三下，于是天河守護(hù)神天蓬打開了銀河的巨閘。從那里飛出的不是水，而是億萬的銀沙，它們太輕了，飄浮在眾神殿之間，神仙們便在這銀星間云游，而天蓬這時都會守候在天河的入口，誰也知道他在等誰，直到天邊一艘銀船駛來。月女神，她在天蓬面前就像個頑皮的小女孩，要天蓬挽著她的手，兩人在船上有說不完的話兒，一直飄向西去……

“阿瑤，你又在這兒看，羨慕人家了？”

“什么呀！”

“什么呀？臉怎么和晚霞一樣紅了？”仙女阿玨說。

“你……”

“好了，王母娘娘說了，要開蟠桃會了，要我們?nèi)ヌ覉@挑選仙桃。”

又要開蟠桃會了？不是剛開過嗎？又過了九千年，真快呀。

“你們?nèi)ツ膬貉?？”紫霞說，“蟠桃園？”

“是呀，紫霞，一起去玩嗎？”眾仙女唧唧喳喳地說。

“不了，我還想在這待一會兒?！?/p>

“知道！你看晚霞的時候不做任何事嘛！”

仙女們笑著走遠(yuǎn)了。

“聽說了嗎？蟠桃園新?lián)Q了個園衛(wèi)?！?/p>

“知道，是太……太風(fēng)嘛?！?/p>

“什么呀，太風(fēng)三千年前就換了，后面是叫……無……無相什么的?！?/p>

“不是啊，好像新來的不是這個名字。”

“管他做什么，我們采了就走，哪次不是連管園的人也見不到？”

她們來到了桃園。

“咦，我們來的不是季節(jié)，這桃子還沒長大呢！”

“是啊，簡直是還沒長出來，一棵樹上才幾個又小又青的?！?/p>

“是不是王母娘娘算錯了時間？”

“別胡說，娘娘怎么會錯呢？娘娘上次說梅花夏天開，可梅花仙子偏說是冬天開，結(jié)果怎么樣？”

“哎別說了，好嚇人喲！我都不敢去想了。其實上頭說花什么時候開，便讓它什么時候開好了，何必去爭呢？神是不會有錯的啊?！?/p>

阿瑤在林中轉(zhuǎn)了幾圈，終于看見了一個大桃，正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找到個大的！”她笑著伸出手去。

她的一生就此改變了。

阿瑤現(xiàn)在還清楚記得那個場景：一只猴子出現(xiàn)在桃樹上，他靠在樹杈上，蹺著腿，得意地瞟著她。

“小姑娘，俺可不好吃！”

這是他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五百年后

阿瑤在終年黑暗的萬靈之森中，坐在孫悟空曾坐過的那棵樹上，她一閉上眼睛，就閃現(xiàn)出所有的一切。

“小姑娘，俺可不好吃……”

“老太太，別提你那些從前了，你認(rèn)錯人了……”

阿瑤緊閉上眼，淚水從她那老樹皮般的臉上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