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克萊爾在電話里告訴迪特里希這個決定時,對方毫不掩飾興奮之情。
安排停當(dāng)后,克萊爾又陪小鄰居玩了一會兒。一天的遭遇讓她如此勞累,玩著玩著便不知不覺墜入了夢鄉(xiāng)。她躺在地毯上安靜地睡著,快樂、忙碌的露西坐在她的旁邊,樂此不疲地扮演娃娃的媽媽。
左手臂一陣針扎樣的刺痛讓克萊爾驀然驚醒。她睜開眼,看見露西已經(jīng)把自己的玩具都整理好了,手上攥著今天剛得到的小風(fēng)車,正坐在電視機(jī)前看動畫片。院子里傳來了年輕男子的說話聲,住在二樓的小伙子跟門房太太打招呼,這說明現(xiàn)在至少是晚上七點(diǎn)了。露易絲竟然到現(xiàn)在還沒有來接露西回家,雖然這類事情平時也常常發(fā)生,但今天克萊爾實(shí)在是忍無可忍。她猛然站了起來,準(zhǔn)備送露西回家。
“要走啦?”露西戀戀不舍地問道?!班?,小美人兒,我送你回家?!笨巳R爾回答,她的臉頰上被壓出了一道長長的睡痕。這次門鈴響過以后,露易絲打開了房門,沖克萊爾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看神情,顯然她只希望小露西一個人站在門外?!坝H愛的,你好嗎?”她的聲音像貓叫似的,“克萊爾把你照顧得那么好,你有沒有感謝她?”“她給我買了個娃娃?!毙〖一锘卮?。
在那一刻,克萊爾又感覺房門里面有什么動靜,露易絲迎上她疑惑的目光,眼神有些慌亂,小聲道:“克萊爾,你今天就別進(jìn)去了,我正在……”
沒等露易絲說完,克萊爾已經(jīng)邁開大步跨上臺階,走出了她的視野。
回到自己的家之后,克萊爾豎起耳朵探聽羅塞蒂家的動靜,樓上沒有人在走動。她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用手輕揉了兩下那道橫貫?zāi)橆a的睡痕。隨后,她把克里斯蒂安· 迪特里希的《讓我們從7 歲運(yùn)動到77 歲!》的書稿塞進(jìn)書包,匆匆出門了。
濃濃的蔬菜湯味在庫爾圖瓦太太家彌漫??匆娍巳R爾來了,老鄰居做了個滑稽的鬼臉,表示自己正在努力回憶石田的鑰匙在哪兒。趁她冥思苦想的時候,克萊爾走到窗邊,向院子里看去,羅塞蒂家的窗簾是拉著的,一縷縷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滲透出來。奇怪的是,露易絲家的窗簾竟然也是拉著的。在這幢水族箱一樣的公寓樓里,露易絲平素從不愛拉窗簾,喜歡讓自己的一舉一動暴露在鄰居的視野中,這常常成為鄰居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就這個問題,克萊爾詢問過露易絲,她很大方地坦白:“我很喜歡讓大家都看到我啊。”這個回答頓時讓克萊爾聯(lián)想起阿姆斯特丹放蕩的妓女??墒牵裉斓那樾螀s十分反常。克萊爾留心看去,窗簾雖然拉著,卻不至于嚴(yán)實(shí)到遮住屋內(nèi)的一切。忽然,克萊爾看見一個人影從客廳走過,看輪廓既不是露易絲,也不是安托萬。“羅塞蒂!”克萊爾一聲驚呼,嚇得庫爾圖瓦渾身一激靈,差點(diǎn)沒把茶幾撞翻,她手一縮,石田的鑰匙包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您怎么突然叫起來?”老太太驚魂甫定,在胸前哆哆嗦嗦地畫著十字。
“不好意思,嚇著您了,不過我真覺得露易絲和那個新來的勾搭上了!”克萊爾心想,在庫爾圖瓦太太太無趣的生活里,加點(diǎn)調(diào)料也是一種人道關(guān)懷。
老太太一聽,趕緊顫顫巍巍地跑到窗邊,渾身顫抖,呼吸急促。
“她丈夫到哪兒去了?”她激動地問。
“比利時?!?/p>
“???”庫爾圖瓦太太驚呼道,許久才稍稍平靜了些,“您喜歡喝蔬菜湯嗎?”
“挺喜歡,不過真不巧,今天我和別人約好一起吃晚飯,下次再陪您喝吧?!?/p>
克萊爾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以示安撫,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肢體語言比較有親和力。
“跟您的情人吧?就是搞按摩的、騎輛摩托車的那個?”
“差不多?!笨巳R爾沒有反駁,因?yàn)樗斫?,這位快要入土的老人需要給每個人貼上形象的標(biāo)簽才能記住。克萊爾看了看勒博維茲家的方向,勒博維茲家窗口漆黑一片,她隨口問道:“勒博維茲先生的女兒還沒有到嗎?”“應(yīng)該還沒有吧?!崩相従右贿吇卮?,一邊轉(zhuǎn)身走向廚房。高壓鍋的嘯叫聲響起,一個緊急情況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力??巳R爾沖她高喊了一句“再見”,便離開了老鄰居家。
在地鐵里,克萊爾打量車廂里的人,感覺有不少可疑的家伙,有不少人都像是間諜。她的腦子亂哄哄的,實(shí)在有點(diǎn)轉(zhuǎn)不過來了。最讓她不可思議的是,羅塞蒂竟然在露易絲家!最讓她不舒服的是,羅塞蒂時而在她家樓上,時而在她家樓下,簡直像是三明治的面包片一樣,把她夾在了中間。她閉上眼睛,深呼吸,試著把幽閉恐懼癥的感覺從腦海里驅(qū)逐出去。她很慶幸今晚能在迪特里希家過夜,更慶幸的是,在羅塞蒂還沒來得及想起自己之前,就被成功地甩掉了。
“走,我?guī)愠匀毡玖侠砣?。”迪特里希鎖上診室的門,興沖沖地對克萊爾說?!芭叮磕悴皇遣粣鄢陨~的嘛?”“呵呵,我決定嘗一嘗?!笨巳R爾驚訝的?情讓理療師很有成就感,因?yàn)樗剿厥悄敲床蝗菀妆凰说那榫w感染的。
“是不是因?yàn)槲液湍阏f起過我那位日本鄰居?”克萊爾尖刻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