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把物質的東西擺在第一位,"杰拉德說,但伯金對他的話沒在意。
"我必須為什么活著,我們不是牛,吃草就可以滿足。"杰拉德說。
"告訴我,"伯金說,"你為什么活著?"
杰拉德露出一臉的困惑表情。
"我為什么活著?"他重復道,"我想我活著是為了工作,為了生產(chǎn)些什么,因為我是個有目的的人。除此之外,我活著是因為我是個活人。"
"那什么是你的工作呢?你的工作就是每天從地下挖出幾千噸煤來。等我們有了足夠的煤,有了豪華的家具和鋼琴,吃飽了燉兔肉,解決了溫飽問題后又聽年輕女人彈鋼琴,然后怎么樣?當你在物質上有了真正良好的開端后,你還準備做什么?"
杰拉德對伯金的話和諷刺性的幽默持嘲笑態(tài)度。不過他也在思索。
"我們還沒到那一步呢,"他回答,"還有很多人仍然沒有兔肉吃,沒有東西燒火來燉兔肉。"
"你的意思是說,你挖煤時,我就該去捉兔子?"伯金嘲笑著說。
"有那么點意思。"杰拉德說。
伯金瞇起眼來看著杰拉德。他看得出,杰拉德雖然脾氣好,但人很陰冷,他甚至從他那夸夸其談的道德論中看出了某種奇怪、惡毒的東西在閃動。
"杰拉德,"他說,"我真恨你。"
'"我知道,"杰拉德說,"為什么呢?"
伯金不可思議地思忖了一會兒說:
"我倒想知道,你是否也恨我。你是否有意與我作對--莫名其妙地恨我?有時我恨透了你。"
杰拉德吃了一驚,甚至有點不知所措。他簡直瞠目結舌了。
"我或許有時恨過你,"他說,"但我沒意識到--從來沒什么敏感的意識,就這么回事。"
"那更不好,"伯金說。
杰拉德奇怪地看著他,他弄不明白。
"那不是更壞嗎?"他重復道。
火車在繼續(xù)前行,兩個人都沉默了。伯金的臉上掛著一副惱怒的緊張表情,眉頭皺得緊緊的。杰拉德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猜度著,弄不清伯金要說什么。
突然伯金直直地、有力地看著杰拉德的眼睛,問:
"你認為什么是你生活的目標和目的呢?"
杰拉德又一次感到驚詫,他弄不明白這位朋友的意思。他是"我一時可說不清,"他有點自嘲地說。
"你認為愛情就是生活的全部嗎?"伯金直截了當、極其嚴肅地問道。
"你說的是我自己的生活嗎?"杰拉德問。
"是的。"
杰拉德果然真的困惑了。
"我說不清,"杰拉德說,"現(xiàn)在我的生活還沒定型。"
"那么,至今你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呢?"
"哦,發(fā)現(xiàn)事物,取得經(jīng)驗,干成一些事。"
伯金皺起眉頭,臉皺得像一塊棱角分明的鋼模。
"我發(fā)現(xiàn),"他說,"一個人需要某種真正、單純的個人行動--愛就是如此??晌也⒉徽鎼勰膫€人--至少現(xiàn)在沒有。"
"難道你就沒有真正愛過什么人?"杰拉德問。
"有,也沒有,"伯金說。
"還沒最后定下來?"杰拉德說。
"最后,最后?沒有,"伯金說。
"我也一樣,"杰拉德說。
"那么你想這樣嗎?"伯金問。
杰拉德目光閃爍,嘲弄的目光久久地與伯金的目光對視著,說: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要去愛,"伯金說。
"真的?"
"是的。我需要決定性的愛。"
"決定性的愛,"杰拉德重復道。
"只一個女人嗎?"杰拉德補充問。晚上的燈光在田野上灑下一路橘黃色,照著伯金緊張、茫然而堅定的面龐。杰拉德仍然摸不透伯金。
"是的,一個女人,"伯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