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走了李海山,趙老嘎等人又恢復了本色,拿“長衫”打趣逗起悶子來。那“長衫”聽了他們說的話,也動了些心思,但那心思并不全是為了抗日,他還想救那被搶的女人,就心生一計主動搭話:“你們真要抗日?”
趙老嘎道:“那還有假?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我那大小子成天放在嘴上:國難當頭,匹……匹……”
“長衫”道:“國難當頭,匹夫有責?!?/p>
趙老嘎一拍桌子:“學問,聽見了嗎?俺這軍師張口就來,有沒有學問?”
杜二腦袋和許三骨棒急忙跟著說:“學問,大學問。來,先生,喝酒,喝酒。”
趙老嘎又端起一碗酒塞到他手里。“長衫”忙說:“對不起,我滴酒不沾。”
趙老嘎道:“聽見了不?有學問的人,不像俺們這些粗人,人家滴酒不沾。先生不喝,別勉強。對了,先生您貴姓來著?”
“長衫”道:“在下免貴姓王,王思愷?!?/p>
趙老嘎轉向另外那兩位:“姓王的,知道過去出過啥大人物不?”
許三骨棒好像懂點歷史,對那些篡位的情有獨鐘,不假思索即說:“王莽,好像只當了沒幾天。”
趙老嘎道:“沒幾天那也是皇上。皇親,皇親啊。王先生,咱們趙家也當過皇上,宋朝的,趙匡胤。陳橋兵變,那厲害啊。二腦袋,你們杜家沒出過皇上吧?三骨棒,你們許家也沒有吧?王先生,咱們都是皇親。來,為皇親干一碗……噢,我忘了,先生不喝酒,吃肉,吃肉?!?/p>
王思愷也不客氣,折騰了一天連刨石頭帶救人又挨綁又蹦高罵人,正又累又餓,手伸到盆里撕了整整一條羊腿,大肆啃嚼起來,并抓了一把散羊肉遞到啞巴手上,后者也像幾天沒吃飯似的一頓狼吞虎咽,把趙老嘎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是文化人嗎?”
王思愷啃著羊腿,嘴囫圇著道:“有水沒?”
趙老嘎趕緊捅咕許三骨棒:“快讓人去沏茶。”
王思愷道:“涼的白開水就成?!?/p>
許三骨棒忙沖著家丁喊:“這么沒眼力見?快去燒開水?!毙恼f:“這趙老嘎從哪請來的狗屁軍師,挺難侍候啊,整個一大爺。”
吃得差不多,水也喝了快一壺,王思愷發(fā)話了:“幾位真的要抗日?”
“你當咱們鬧著玩呢?這槍炮都弄來了,你也看到了,咋能不抗呢?”
“如果是真心抗日,在下雖當不起軍師,但可以出點小主意……”王思愷話說了半截,故作深沉,坐在炕頭不再往下說。
“啥主意,快說啊,你要急死誰?剛才不挺豪爽的嗎,這會咋又蔫了?”杜二腦袋最先沉不住氣。
王思愷道:“要抗日,首先得爭取民心,光靠你們這點人馬對付不了日本人?!?/p>
趙老嘎一聽就泄了氣,這些話等于放屁。他本來也沒指望把石頭當祖宗的書呆子能說出個兵法謀略來,只當一樂了,就故意附和著說:“看咱請的軍師,說得多有道道?”
但王思愷說的第二句話,把趙老嘎蒙住了。王思愷道:“剛才老嘎說得有一定道理,抗日先要守住家,連家都守不住還談什么救國?”本來屬無關痛癢還是重復老嘎的一句話,但趙老嘎聽著舒坦,就干了一碗酒道:“王先生,您接著說?!?/p>
王思愷說的第三句話徹底將趙老嘎震住了:“你們這附近地形我翻騰石頭的時候走遍了,整個地勢南高北低,西陡東緩,葫蘆似的,口小肚子大;清風嶺和天溝在葫蘆的外沿像葫蘆嘴,馬坡在后像葫蘆肚子;這是從東向西看,如果換個角度,從南向北看,或者從西向東看,葫蘆嘴和葫蘆肚子還可相互轉換;如果將三者連為一個整體,組合成一套葫蘆吞棗戰(zhàn)術,可伸可縮,可進可退,伸縮自如,三家可陰陽互換,互為依托;以三位的勇武、義氣和智慧,日本人一時也拿你們沒大辦法……”王思愷也是順口即說,跳不出趙永志先前說的什么品字形什么三角掎角之類的,頂多就是換個說法,其實用葫蘆比方還不如掎角呢。但王思愷說這些地形的時候,加進了人的因素,每說幾句就用一些什么勇武了,智慧了,義氣了,誰誰說得有道理了,再加上一堆陰陽八卦之類的神秘,把三人逗弄得想不著道都不成,心里被按摩得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