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愷笑道:“攔得住嗎?”他隨手將一件鬼子軍服扔給啞巴。那啞巴不情愿地將軍服穿在身上。
趙老嘎斜眼看著穿了鬼子服的啞巴,不禁怪笑出聲:“嘿嘿,真他娘的像鬼子?!闭f得啞巴面泛紅暈,如姑娘般扭捏。趙老嘎又一陣怪叫:“還他娘的是個秀氣的鬼子?!闭f完,也拿起一件鬼子軍服,用破毛巾擦去血跡套在身上,齜牙咧嘴:“八嘎……”
王思愷嚴(yán)肅道:“記住,只要咱們一上了大路,你一句話也不要說。”
趙老嘎道:“那我不成了啞巴?”又瞅了瞅躲在一邊的啞巴,一臉歉意地半鞠躬:“對不起,不是說你。反正你也聽不見。”
王思愷的表情更加嚴(yán)肅:“老嘎,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你也不要怪我。”他向身邊一指啞巴:“聰明不是啞巴。”
這回輪到王思愷疑惑了,那趙老嘎聽說啞巴不是啞巴后,居然沒有預(yù)料中的大瞪其牛眼,也沒狂聲大吼,相反一臉沉靜,像一座沉睡的大鐘。半晌,趙老嘎才喃喃道:“清風(fēng)嶺還真出鬼了,說說這個鬼子的來頭?!?/p>
王思愷忙坐在趙老嘎身邊:“老嘎,我用人格用性命向你保證,聰明確實是個日本人,但他不是鬼子?!?/p>
趙老嘎仍端坐如鐘,王思愷繼續(xù)說:“老嘎,當(dāng)初是我的不對,不該騙你,可聰明要跟著我在中國搞研究,就不得不裝成這個樣子?!?/p>
趙老嘎抬了下眼皮,瞇縫著王思愷:“王先生,我咋看你也不是王先生了呢?”
王思愷快要語無倫次,他頭一次在趙老嘎面前失態(tài),話也說不利索。“老嘎,請你相信我……”
趙老嘎冷笑一聲:“哼,早知道你會那鳥國的鳥語,要不也不會來找你裝翻譯。”
王思愷一把拉過聰明:“老嘎,他是日本人,叫北村次郎,是我在日本講學(xué)時的學(xué)生。他是個好人,反對日本對中國的戰(zhàn)爭……”
趙老嘎道:“行了,別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我只知道你跟我口口聲聲地說什么日本是狼,中國是羊,狼總要吃羊;就是不知道你這只羊,為啥跑狼群里去講什么學(xué)?教他們涮羊肉還是他娘的烤全羊?還他娘的給咱們清風(fēng)嶺帶回來這么一個他娘的啞巴狼崽子?!?/p>
王思愷急切地拉住趙老嘎的胳膊:“老嘎,我今天之所以講出真相,真的是想幫你;否則我完全可以讓聰明,哦,不,讓北村次郎在中國、在清風(fēng)嶺當(dāng)一輩子啞巴?!?/p>
趙老嘎眼皮一翻:“真相?你不說,俺就不知道真相?”他厭惡地瞅了瞅傻愣在一邊的“啞巴”,道:“幫我?狼能幫羊?”
王思愷道:“信不信由你,殺不殺也由你。但我得把我的真實想法告訴你。你要去朝陽,沒人能攔得住你;你要裝成鬼子,不等進(jìn)朝陽城就得露餡;所以我才答應(yīng)跟你一起去,可我的日語不熟練,到了朝陽一樣會露餡;所以才想到了讓聰明跟著咱們一起去……不說什么民族,什么仇恨的大道理,就算是我王思愷對你救命和款待的報答吧。”
趙老嘎道:“怕是到了朝陽,拿俺這吃飯的家伙去向日本人報功吧?!”
王思愷正色道:“趙老嘎,我王思愷敬重你是個英雄,跟你在一起講了這么些日子的理,受你影響,多多少少也沾了他娘的一些江湖義氣,所以才他娘的要以死報答你;你要不信,這條命現(xiàn)在就他娘的拿去;不過只求你一件事,最好不要為難聰明,他是個好人,他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中國人的事情?!?/p>
趙老嘎道:“一口一個他娘的,真他娘的不咋像你了。俺還真就奇了怪了,你的意思是說日本也有好人,狼群中也花差子能蹦出一個好狼?”
王思愷道:“是這個理,就像中國人當(dāng)中也有你趙老嘎這樣的英雄,也有陳……”想說陳慶升,說不下去了,就沖著“啞巴”,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北村次郎,嘰里哇啦說了一陣日語,那北村次郎也回了一陣。趙老嘎大張嘴聽了半天,像掉進(jìn)了爪哇國。
那王思愷跟北村次郎說完日語,也大張了半天嘴,一時半會竟不知道該怎么向趙老嘎翻譯。沒想到那北村次郎也是一個民族情結(jié)極深的人,雖然反對日本侵略中國,但并不想與日軍為敵,甚至說話還一口一個大和民族,一口一個大日本皇軍。這讓王思愷很迷惑,很好解釋的民族情結(jié),現(xiàn)在夾在兩國交兵之間就成了比古生物學(xué)還難解的千古謎題。他不禁捫心自問:難道我用人格、用性命做的擔(dān)保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