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清華大學機械系的殷文友教授造出了三輪車。可以用它來取代“駱駝祥子”們的人力車。六十年代，清華大學造出了載重汽車，似乎為當時已奄奄一息的大學校園，注入了一點興奮劑。九十年代，清華大學與英國薩瑞大學合作，發(fā)射了一顆小型人造衛(wèi)星。一個一流的中國大學在英國人的協(xié)作下發(fā)射衛(wèi)星，被選為二○○○年中國科技十大新聞之一。但它在科技上的意義，大抵與三十年代的三輪車、六十年代的載重汽車差不多，后兩者也頗有資格被選進當年的十大科技新聞吧。三個三十年，從三輪車到載重汽車到人造衛(wèi)星，科技方面上了三級臺階。在清華幾十年歷史中，工科優(yōu)勢似乎一脈相承，而文科的傳統(tǒng)則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霍然中斷。

新中國五十二年來，我們已慣于在科技的某個方面集中優(yōu)勢兵力，上項目、上水平、上臺階，取得了一個個預期的成功，而不管付出多么巨大的代價。在文科，例如在文學和社會科學方面，卻頗難有這樣的預期，也上不了新的臺階。即如北京大學，半個世紀來文科并未一律停辦，似乎弦歌不輟，也未出現(xiàn)朱自清、曹禺級的大師，有荷塘而無月色，光打雷而不下雨。更何況清華矣!二○○○年，清華錄取的新生中，有三十八名各省市高考中的理工科狀元，而文科狀元只有一名。這種情況表明，清華文科在國人心目中，遠未達到國內(nèi)一流水平。清華要在今后十年內(nèi)達到世界一流，剛剛接上不久的文科這條腿可能會不聽使喚。

工科這條腿，則鋒芒正健。當北京大學宣布要造就多少個百萬富翁的時候，清華大學當仁不讓宣布要造就自己的千萬富翁。造就富翁當然要靠工科，要靠技術。詩人聞一多，散文大家朱自清，當年曾經(jīng)一貧如洗。

一千萬是什么意思?大致可用來建二三百所山村小學。

我在美國硅谷曾遇到一位博士，他來自上海。他講，按目前他每月一萬美元的薪水，再加上他所效勞的公司給的股票，大概到了四十五歲的時候，他就可以攢下百萬美元。這在中國，就是千萬富翁了。從這一點講，清華能造就千萬富翁，并不就一流到哪里去。

寫到這里，想起清華園里新起的幢幢大樓，不禁打油一首：

大樓易起，

大師難求。

新添的書桌，

用來搞創(chuàng)收!

我想，無論是梅貽琦校長或蔣南翔校長，他們也會懂得工科可以創(chuàng)收、可以賺錢的道理，但他們沒有做這方面的宣揚和炒作。他們最關心的還是大師和書桌。蔣校長說得很清楚：“我們能否培養(yǎng)出林家翹這樣的科學家?培養(yǎng)不出來，我們只好承認領導失敗?！绷旨衣N一九三七年畢業(yè)于清華物理系，是力學與應用數(shù)學的權(quán)威學者，美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已經(jīng)八十五歲高齡的林家翹教授，最近還返抵北京，參加母校九十周年慶?；顒?，并做了《數(shù)學科學中的某些新趨勢——計算分子生物學》學術報告。林家翹還是林家翹。而成功與失敗，卻沒有人再加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