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拿著紙發(fā)愣,問干嘛要背下來。
“等一會兒,背給旁邊的那群人聽?!?/p>
“為什么要背給他們聽呢?又不認(rèn)識他們?!倍判锌粗掷锏谋愎{,極不情愿地說道。
“快點背,別問為什么,小心你們?nèi)慰偪酃饽愕墓べY。”
杜行不說話了,低頭看著手里的便箋,嘴里念念有詞小聲背誦著。
梅雪茗又握筆在便箋本上寫字,寫滿一頁就撕下來遞給杜行,寫了三頁后才把便箋本和筆放回了背包里。
旁邊那群人,每走到一件青銅器前,都要駐足停下來,聽館長講解一番后,才繼續(xù)緩慢地朝這邊移動。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那群人就快要走到梅雪茗和杜行這邊了。
“背下來了嗎?”梅雪茗問杜行。
“……背下來了?!?/p>
“你去那邊,站在人中間,大聲背給他們聽。記住,要大聲,要有自信……不說要像央視的主持人那范,至少也要自然一些,不能讓別人看出來你是剛剛才背會的。去吧?!?/p>
杜行手里攥著便箋,插進褲兜里,轉(zhuǎn)身走到人群外,大喊一聲:“各位,我有話要對各位說?!?/p>
聚成一堆的人群像很久都沒見到陽光的向日葵似的,立刻轉(zhuǎn)了過來。杜行走進人群,站在中間,站在瞪著眼睛迷惑不解看著他的館長旁邊,繼續(xù)大聲說道:“對收藏者來說,博物館可謂是老師。館內(nèi)琳瑯滿目的文物就是收藏者的老師。但是,老師也有好有孬,良莠不齊。不是每一個老師都能把你們領(lǐng)入正道的。
“就說青銅器,剛才大家看到的這些青銅器,至少有六成以上是經(jīng)過處理過的。比如說,青銅器表面的銅銹剔除后,會覆施一層氧化銀做保護層,用來保護青銅器不再生銹,意思跟防銹漆差不多。在這層氧化銀之外,又會用顏料涂施一些看上去很像銅銹的銹色,據(jù)說這樣看上去古香古色,保持青銅器原來的面貌……殊不知,很多收藏者會被這樣人為涂抹的銹色害慘。
“或許,你們已經(jīng)是受害者,卻全然不知……收藏者來博物館參觀,就是來學(xué)習(xí)的,是把博物館的文物當(dāng)作文物古玩鑒定的母本范本來學(xué)習(xí)的。在收藏者心目中,博物館的文物就是鑒定的參照物。博物館修復(fù)和保護文物這個自然是沒話說,但是人為的做舊就不對了,這會讓很多剛?cè)腴T的收藏者誤以為青銅器表面的銹跡原本就是這樣。這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到收藏者對文物的鑒別能力。不只是收藏者,對普通大眾也是一樣。
“普通人參觀博物館,純粹是旅游觀光,但也會看到這些做舊過的文物,這會在他們潛意識中植入一些信息,博物館的文物就是這個樣子。一旦他們?nèi)蘸笥袡C會接觸到古玩,留在他們腦海里的這些信息就會被他們回憶出來供他們參照……這還是比較樂觀的情況……據(jù)我所知,博物館里經(jīng)常會展出一些文物的復(fù)制品,卻不在這些復(fù)制品前面注明這件展品是復(fù)制品。對于收藏者來說,這無疑是最致命的……”
旁邊的館長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這不是來砸場子的嘛。你好歹也挑一個游客不多,館長不在的時候來嘛,你嘮叨幾句,大家眼不見心不煩,過去就算了,你這樣當(dāng)著館長的面,當(dāng)著這么多收藏者的面讓自己下不來臺,成心的是不是……
館長還沒開口,旁邊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沖進人群,一人攙著杜行的一條胳膊,往人群外拽。
杜行腳下趔趔趄趄,身子扭動掙扎,側(cè)頭朝人群外望去,見梅雪茗正望著自己,臉上漾著微笑,像是在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