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出院·三月(6)

倒錯的死角 作者:(日)折原一


就這樣,在戒酒中心經(jīng)歷了三個月寶貴——不對,可以說是反常的體驗后,我終于回到了家。

現(xiàn)在即使看到那間受詛咒的二○一號室,心里也沒有任何不安了,這證明我的病已經(jīng)徹底治愈。書桌上放著住院前一天還在奮戰(zhàn)的原版書和稿紙,看起來就像是昨天才放在那里的,房間里也依然是一派雜亂無章的景象。

依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馬上開始工作也沒問題,但想到今天剛回到家,還是先緩一緩再說。眼下最忌諱的就是急躁。過了一段悠閑的住院生活,之前那種十萬火急趕著交稿的日子恍如久遠的往事。我打算遵照醫(yī)生的囑咐,按照自己的步調(diào)平心靜氣地工作,一點一點地適應現(xiàn)實生活。

不經(jīng)意間,我發(fā)現(xiàn)二○一號室的窗子打開了。

我頓時心臟狂跳,就像被猛地攫住了一般。盡管不想看,視線卻還是情不自禁地被那個房間吸引。

房間里面,有重新粉刷過的雪白墻壁,看起來很干凈的榻榻米……還有,一雙白凈的腳。

“怎、怎么可能……”

那是個年輕的女人。她躺在淺綠色的床墊上,一動不動,夕陽映在她的臉際,將她的臉染得鮮紅如血。那個噩夢又出現(xiàn)了。怎么會這樣!

不對,這只是幻覺。另一個自己在耳邊低語。看來我的病還沒完全治好,明天再去住院吧。我心情慘淡地從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煙,想用打火機點燃,手卻抖個不停,怎么也點不著。

好不容易點著了,我一邊狠命地吸著香煙,一邊抬頭仰望天花板,等待心情恢復平靜。我告訴自己,剛才是我的錯覺,然后再次望向二○一號室。

女人依然躺在那里。但仔細打量,她那淡粉色襯衫下的胸部似乎有輕微的起伏。

她是活的!這根本不是我的幻覺,她是新搬進來的房客。我大松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了。

這時,女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她的身子顫動了一下,起身下了床。她揉著眼睛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很自然地望向我這個方向。我們倆目光相接的剎那,她的身體明顯僵住了,我也有種時間凝固了的感覺。

好一會兒,我就那么杵著不動。女人微微一笑,向我點頭致意。這意外的發(fā)展讓我不知所措,不等我反應過來,對面的窗子已經(jīng)關(guān)上,女人的身影也從我的視野里消失了。

2

三月二十八日(清水真弓的日記)

我打開剛買的嶄新日記本,躺在榻榻米上沉吟著該寫點兒什么。既然是隨心所欲的日記,從哪天寫起都無所謂,但老是空在那里,總覺得有種莫名的壓力。原本想說一定要寫得有條有理,結(jié)果寫了好幾行都是漫無邊際的閑扯。

接下來,要打起精神好好寫才是。

不管怎么說,這么順利就租到房子真是太好了。(這種事寫來做什么?)

日升雅苑二○一號室?!叭丈旁贰边@個名字很洋氣,但實際上還是叫“日出莊”更合適。這是幢二層建筑,每層有三個房間,如果用“東京隨處可見的雜亂公寓”來形容,或許比較容易想象。二○一號室是上到二樓后,最里面的一個房間。

租金是六萬元,附帶浴室和衛(wèi)生間,可以說是相當便宜。在房屋租賃雜志上看到這間房時,我覺得就算地處郊區(qū),這個價格也是撈到大便宜了。抱著碰碰運氣的心態(tài),我聯(lián)系了一下中介,沒想到答復說房間還空著。我立刻趕去,當天就把租約敲定。從四月一日起我就要走上社會工作了,辦事決不能磨磨蹭蹭。

以上是昨天的事了。今天早上我離開池袋的商務旅館,提了個旅行包便住了進來。至于衣服,媽媽會從老家用快遞寄給我。

我先買來臥具和窗簾之類的必需品,然后開始著手整理房間。房間是一室一廳,進門就是廚房,右邊是流理臺和煤氣灶,左邊是一體式的浴室和衛(wèi)生間。往前走,里面是一間六疊大的和室,榻榻米剛換了新的,感覺很不錯。

整個房間整潔干凈,令人難以相信已經(jīng)半年沒人住了。我從一樓的管理員那里拿鑰匙時,向他打聽過這個問題,但他一聽就移開了視線,顯得有些不安。這讓我多少有些在意,不過還是算了。

打開朝西的窗子,陽光立刻灑進屋里?,F(xiàn)在還蠻愜意的,不過到了夏天就會很熱吧。窗外是幢老舊的木造兩層小樓,樓前有個約三十坪的院子,看起來像是個家庭菜園。一個老婆婆頭上纏著白毛巾,正在院子里用小鏟子不停地挖土,撒下種子。院子一角有個臟臟的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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