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哲學視域中的學衡派五四觀(3)

回首五四 作者:董德福


本學年(1920-1921)中,宓對校課,不如以前之專心致志,讀書亦不多,而移其注意于中國國內(nèi)之事實、情況,尤其所謂新文化運動兼及教育,宓之時間、精力,主要用以撰作漢文、英文文章,作成即刊布。蓋此一年,宓雖身在美國留學,實不啻已經(jīng)回國,參加實際之事業(yè)、活動也矣!”[42]

1921年6月,吳宓在哈佛大學研究院畢業(yè),獲得文學碩士學位。因受梅光迪的引導、影響和國內(nèi)日趨激進的新思潮的刺激,他放棄繼續(xù)深造的機會,決定提前回國。因為“他實在太關(guān)心中國文化的命運了,迫不及待地回國參加弘揚民族文化、溝通中西文明的戰(zhàn)斗。 [43]

應該說,由陳獨秀、胡適等所發(fā)動并領(lǐng)導的新文化運動,特別是白話文學運動起始在國內(nèi)并未引起太大的反響,贊成或反對者寥寥,用魯迅的話說,新文化人感到比較寂寞,倒是在太平洋彼岸的留學生界遭到了強有力的反對。數(shù)年后,隨著《學衡》雜志的出版,一批具有保守傾向的文人學者以《學衡》為陣地,發(fā)表了大量的反思與批判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文章。由于這些人學貫中西,熟知中西文化之源流,所發(fā)表的觀點充滿哲學的睿智,對新思潮的缺點不乏精到的指摘。雖然《學衡》登場時,新文化運動已深入人心,胡適、魯迅、茅盾等新青年學者對學衡派的文化主張或不予理會,或冷嘲熱諷[44],但這并不影響學衡派與新儒家學者梁漱溟、東方文化派章士釗一起,構(gòu)成了對五四新文化運動真正有力的挑戰(zhàn)這一事實。自由主義者徐志摩曾頗有感慨地說:

前幾年的所謂新思潮只是在無抵抗性的空間里流著;這不是“新人們”的幸運,這應該是他們的悲哀……早年國內(nèi)舊派的思想太沒有它的保護人了,太沒有戰(zhàn)斗的準備,退讓得太荒謬了;林琴南只比了一個手勢就叫敵營的叫囂嚇了回去。新派的拳頭始終不曾打著重實的對象;我個人一時間還猜想舊派竟許永遠不會有對壘的能耐。但是不,甲寅周刊出世了,它那勢力,至少就銷數(shù)論,似乎超過了現(xiàn)在任何同性質(zhì)的期刊物。我于孤桐一向就存十二分敬意的,雖則明知在思想上他與我——如其我配與他對稱這一次——完全是不同道的。我敬仰他因為他是一個合格的敵人。在他身上,我常常想,我們至少認識了一個不茍且,負責任的作者,在他文字里,我們至少看著了舊派思想部分的表現(xiàn)。有組織的根據(jù)論辯的表現(xiàn)。[45]

徐志摩是新文化運動的親歷者,上述這段充滿感情色彩的文字,應該能比較準確地描述當時思想界的實況。需要作出說明的是,這段話雖然說的是章士釗,但若移作描述梁漱溟和學衡派,同樣是合適的,或許還更貼切些。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文人學者,學衡派和梁漱溟擁有一套具有學理基礎(chǔ)的文化哲學觀念,他們?nèi)烁裢α?,不落俗套,是“不茍且、負責任的作者”,新文化運動因為這些人的出現(xiàn)而不再有找不到夠格敵手的寂寞,新文化建設(shè)所需要的合理的張力自此才真正得以形成。

(二)探本求源、會通中西的現(xiàn)代性追求

還在新文化運動帷幕初啟時,在美國留學的梅光迪即向胡適叫板,現(xiàn)存的數(shù)十封通信記述了兩人圍繞著中西文化、新舊文學之間的爭論。梅光迪一生沒有留下多少有份量的著論,他在中國現(xiàn)代思想文化史上的影響,主要來自《學衡》初創(chuàng)時接連發(fā)表的《評提倡新文化者》、《評今人提倡學術(shù)之方法》、《論今日吾國學術(shù)界之需要》等文章,這些文章尖銳地批評五四新思潮的提倡者不了解歷史,對中西文化源流缺少廣博精深之研究,不過爭奇炫新、震駭流俗、沽名釣譽而已,因此,“模仿西人,僅得糟粕”,“甫一啟齒,而弊端叢生,惡果立現(xiàn)”。他堅信,我國舊有文化“必有可發(fā)揚光大,久遠不可磨滅者在”,不能一律視為土苴,新文化的建設(shè)宜從長計議,心急不得,不能為一時的功利所驅(qū)動,也不能以是否吸引群眾為成功與否的標準,而應唯真理是求。文化不論古今中西,皆須先有“徹底研究”和“明確之評判”,而后“合千百融貫中西之通儒大師,宣導國人,蔚為風氣,則四五十年后成效必有可睹也?!盵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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