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喬!”我尖叫,“加油,喬!加油,喬!”
他的腳踝被人絆了一下,但他沒有跌倒,依然沒人追上他;15 碼,能看見球門線了,他環(huán)顧四周,尋求隊友的協(xié)助。
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了一排由五人組成的人墻。他快速撞向人墻,一時間骨頭、軟骨和牙齒一陣碰撞,他扎進了血水和淤泥里。好幾個身體從兩側(cè)倒下壓在他身上,整個球場瞬間陷入一片寂靜。
太陽緩緩地從高樓后探出身,照亮了那個人體雕塑,喬就在雕塑的最下方。我抬頭看父母:母親不忍心看,她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雙手捂著嘴發(fā)抖;父親拍著手,大喊:“干得好,孩子!干得好!”——這是對一個可能被扭斷的脖子作出的罕見回應。
顯然只有我意識到了危險,我飛奔進球場,才跑到一半就聽到有人在喊:“看哪,球場里出現(xiàn)了一只企鵝!”
我停下來,看了看四周。人們都在嘲笑我,甚至包括我的父母。
裁判一層層地分開受傷的運動員,直到最底部,我的哥哥蜷在那兒一動不動,一半的身子陷在淤泥里。我努力朝他彎下身,但那件可惡的外套捆住了我。我掙扎著,突然一個趔趄,我失去平衡倒在了他的身上,他騰地坐了起來。
“嗨,”我說,“你還好嗎?”
他奇怪地看著我,竟沒認出我來。
“是我,埃莉?!蔽以谒矍皳]揮手。但他毫無反應。
“喬?”我又說,本能地扇了他一巴掌。
“哎喲!”他說,“你干嗎打我?”
“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p>
“你怎么穿得像只企鵝?”他說。
“為了逗你笑?!蔽艺f。
他真的笑了起來。
“你的一顆牙哪兒去了?”我說。
“我想,可能被我吞下去了。”他說。
我們是最后離開球場的。當喬和他最好的朋友查理·亨特一起爬進汽車后座時,車里的溫度正慢慢升高。
“坐得下嗎?”前座上的母親問道。
“很寬敞?!辈槔碚f。他當然有足夠的空間,母親已經(jīng)把她的座位往前挪了很遠,她的臉就快要貼上擋風玻璃。
查理在比賽中打前鋒(別人這樣告訴我),我想那是最重要的位置,因為他決定著球的去向。在回家途中,我問:“既然你們是最好的朋友,那為什么不多傳些球給喬呢?”他一邊笑,一邊用力地揉我的頭,沒有回答。
我喜歡查理,他身上總是散發(fā)著棕欖香皂和薄荷糖的氣味,長得和我哥哥也很像,只是更黑點。正因為黑,所以他看上去似乎比他13 歲的年齡更大,也更聰明些。他和哥哥一樣,都愛咬指甲。我經(jīng)常坐在他倆中間,看著他們像嚙齒類動物似的啃著手指。
我的父母也很喜歡查理,他們總是會在打完比賽后載他回家。查理的父母從不來看他的比賽,我的父母覺得那很不幸,但我不這么認為。查理的父親就職于一家石油公司,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他們已經(jīng)多次在兩個富產(chǎn)石油的國家之間搬來搬去,直到這兩個國家的自然資源枯竭。他的父母后來離異——我覺得這點極為刺激——查理選擇和他的父親一塊兒生活,而不是他那剛嫁給一個理發(fā)師的母親。查理自己會做飯,他的房間里還有一臺電視。他桀驁不馴,但很會照顧自己。我和哥哥一致認為,即使哪天我們遭遇了海難,但只要有查理在,情況就不會那么糟糕。車子轉(zhuǎn)彎時,我故意倒靠在查理身上,想看看他會不會把我推開。但他從沒推開過。我來回地瞥查理和哥哥,未曾想過,他們之間竟會牽扯出那么多的故事。查理住在富人區(qū),離我家不遠。那里有美化過的花園、毛發(fā)修剪整齊的寵物狗和洗刷干凈的車子。
“多么漂亮的房子啊。”我的母親不帶一絲嫉妒地贊嘆道。
她一直都是這樣感恩于生活。
“謝謝你們送我回來?!辈槔泶蜷_車門。
“不客氣,查理。”父親說。
“再見,查理?!蹦赣H手搭在座椅上。查理湊身告訴喬,他們可以遲些時候再聊。我正要說也想?yún)⒓訒r,他已經(jīng)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