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穿價格不菲的淺灰色緊身套裝,無翻領(lǐng)夾克,暗金色搭扣在領(lǐng)口處扣緊。裙擺在臀部和膝蓋之間搖曳生姿,她的居家小拖鞋是灰色的,無色長襪和肌膚的顏色渾然天成。她黃褐色的頭發(fā)上罩了一頂灰色藥盒帽,帽子上浮著漂亮、優(yōu)雅的亮粉色網(wǎng)紗。她戴著亮粉色手套,腋下的錢包用斜條紋粉色絨面和金色小山羊皮做成。
“天哪!”耶西·康威取出手帕,擦了擦額頭說,“但這是——這身衣服是——”
“這就是他們說我殺死大喬那個晚上穿的衣服,”她笑著說,“全套搭配,不是嗎?”
耶西·康威說:“確實?!彼譁惤戳怂槐?,她那可愛的臉化了妝以后非常蒼白,她抹了淡紫色的口紅,眼瞼上略帶紫色的眼影涂得很厚。
“你白得像個死——”耶西·康威說,突然吞掉了最后一個字眼。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安娜·瑪麗說,“現(xiàn)在,給我二十美元,然后跟我說晚安吧。明天進(jìn)來把我的衣服全部運(yùn)走,所有化妝品和其他一些東西我都放在梳妝臺上。我會告訴你寄到哪里,別忘了多帶點(diǎn)錢?!?
他站起來看著她,手指扭轉(zhuǎn)著帽檐。最后他說:“安娜·瑪麗,你瘋了?!?
“也許,”她淡淡地說,聳了聳肩,從粉色的琺瑯盒里取出一根煙點(diǎn)燃,“在牢房等著上電椅,等上幾周,不瘋掉才怪?!彼鲁鲆坏罒熑?,瞇著眼看他?!岸?,你知道的,如果不是發(fā)生那個意外的認(rèn)罪事故——這事與你無任何瓜葛,我打賭你今晚根本不會接近我?!?
他試著正視她的目光,但沒能做到,他陷在黃色錦緞雙人沙發(fā)里,看著地板,沉默不語。安娜·瑪麗頓了一下,看著他,看到這樣一個焦慮、沮喪、內(nèi)疚的男人,不免產(chǎn)生了點(diǎn)同情。
步入中年的耶西·康威衣冠楚楚,頗有威嚴(yán)。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灰白,但仍然濃密,且梳理得整整齊齊。盡管眼睛有點(diǎn)充血,且不說話的時候雙唇也在微微抽動,但他那張皺紋頗深的臉依然很英俊。他的朋友都說,他是個儀表出眾的男人。
“相信我,”他咕噥著說,“相信我,安娜·瑪麗,我真的是無能為力。我?guī)筒簧厦?,我知道你被算計了?!?
“所以你也幫他們算計我,”她說這話時沒有一點(diǎn)酸楚,反倒有點(diǎn)快樂,“我自己的律師?!?
“沒有,”他看著地板說,“沒有,絕對沒有。但我的手腳被縛住了,你知道的。為何我作為你的律師涉入之前你就已經(jīng)被定罪,甚至后來——”他雙手?jǐn)[弄著手帕,把臉轉(zhuǎn)過去,“簡而言之,你請錯了律師?!?
安娜·瑪麗想起她待在死囚牢房里的那幾周,刺耳地大笑起來:“我早知道了。”
“你不明白,”他遲鈍地說,“我根本不想那樣。有一個律師也許可以讓你免受這一切。他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任何人。人們說他就像蘋果里的蠕蟲那樣狡猾,但沒人能請到他,除非他愿意。你的審判會上,法官和陪審團(tuán)都被賄賂了,但就算這樣,他興許也能想出什么辦法。我甚至想——”他頓了一下,“真是一種恥辱——”又頓了一下,最后抬起頭來說,“我指的是約翰·約瑟夫·馬龍?!?
安娜·瑪麗皺起眉頭,在扶手椅上坐下,搖著腿:“我以前聽說過他?!?
“他是個矮小的男人,”耶西·康威說,“個子不高但很壯實,頭發(fā)濃黑,紅臉,看上去總是很邋遢的樣子。他是一個酒鬼,一個護(hù)花使者,一個賭徒,但也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律師?!?
“好吧,”她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是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