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啤酒肚,卻有一張啤酒臉。所謂啤酒臉,其實就是喝多了以后,第二天醒來面部浮腫。對我來說,啤酒臉尤為明顯,因為我是屬于那種要胖先胖臉的人。多年來,我的體重基本沒什么變化,但卻常聽朋友對我說:“你胖了”或“最近怎么好像瘦了”之類的話,前者意味著我已連續(xù)喝了多日大酒,后者意味著我近期沒怎么喝。
其實都不必連續(xù)大酒,有時只需大喝一頓,第二天我就會變成一個胖子,像是一夜之間增重了10斤,其實我知道我大概是長了二兩肉,左右腮幫子各一兩,加之胖(一聲)也就是腫,于是昨日還精瘦干練的我今天就變成了一個滿臉橫肉二目無神的胖家伙,之所以二目無神,除了酒后易精神低落之外,也因為我對自己恬著張胖臉的這副尊容很是不滿,好在這么多年喝下來,我也疲了,不至因一張啤酒臉而不敢見人。
有時這張啤酒臉也會給我?guī)矸奖?,比如對于那些熟悉我的朋友,我會省掉很多解釋的口舌,他們見著恬著張啤酒臉出現(xiàn)的我,上來就會問“昨兒跟誰呀”,也有的端詳我一番,然后慢悠悠發(fā)問:“昨兒是老弛還是阿堅?”我便如實相告,順便也滿足一下他那一眼看穿的成就感。
在北京,周圍的朋友們都知道,我曾有三座大山,阿堅,老弛,黃燎原。黃燎原這座大山已被我推翻了,其實算不得“推翻”,人家是自己移開了。我和黃燎原是發(fā)小兒,一度在一起形影不離,但黃燎原不是為混而混,他是要干事情的,要干事情自然就不能成天在我這兒壓著……而阿堅老弛則不同,他們認為朋友們成天在一起喝大酒,是第一甚至唯一正經(jīng)的事,其它都是身外之物過眼云煙,而這樣為混而混的喝大酒,我似乎是最佳人選,敢喝能喝不鬧事能接話,沒工作沒人管得了我,關(guān)鍵是喝起酒來我變得和他們一樣虛無,也就是,至少在酒后,我們的世界觀是一致的,可說是志同道合,所以他們倆至今仍是我的兩座大山,我在北京完全置于這兩座大山之下,結(jié)果無家無業(yè)的我變得比那些上班掙錢養(yǎng)家糊口的朋友還忙。
對于兩座大山的說法,兩座大山自己均不承認。大山阿堅說自打認識了我,他的詩歌前程基本被毀了,他的詩越寫越少越寫越水,以至于他后來只會寫那些不過腦子的流水賬了,現(xiàn)在他連流水賬都懶得寫了,流水賬雖說不動腦子,但字數(shù)還擺在那里,現(xiàn)在他只能寫提綱了,原本幾百行的長詩或中長篇小說,現(xiàn)在到了他手里只變成大約十行的分節(jié)目錄,他說照這個趨勢下一步只能寫標(biāo)題了,最終不立文字。大山老弛則說這些年喝大酒喝得抽筋落枕手腳發(fā)麻是常事,有回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竟把腰給扭了,害得他連續(xù)一個月天天去醫(yī)院推拿按摩,他說他擔(dān)心他的老命遲早毀在我手里。言下之意,二位大山均認為是我在毀他們在欺壓他們。
這就是朋友。對此我們倒是有個共識,朋友——尤其是好朋友,就是互相毀,所謂為朋友兩肋插刀,搞不好全插朋友肋上了,誰讓離得這么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