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透過雨衣,漸漸滲了進來。我的手腳冰涼,卻怎么也踩不動。但真正的焦慮感還是來自于濃霧。抬頭四望,灰蒙蒙一片,若沒有腳下一灘延伸開的稀泥,根本無法辨別前后左右。一切如同白夜——夜是灌滿了濃黑的時空,而現(xiàn)在,時空里灌滿了灰白。仿佛身處一部科幻片或者恐怖片的場景,要是灰霧中突然出現(xiàn)一只怪物或者奇形怪狀的飛行器,都不會讓人吃驚。
第一次,我對自己拖沓的行事作風有了深深悔意。在這個不像地球的異度空間里,若發(fā)生點不測,自己都很難跟上帝交代。還好有沖哥同行,他穿著和我一樣的紅色雨衣,在前面領路。給了我最后的鼓舞,壓制了恐懼的癌變。
終于,死撐了幾十分鐘后,我們隱約看到了一輛吉普車的尾燈。原來不知不覺到達了卡子拉山的埡口。此等狼狽的哥倆,此等惡劣的環(huán)境,簡直是炫苦的珍貴素材。我立馬請在此停留的自駕游朋友幫我和沖哥快拍了一張,這張模糊的照片也成為了我川藏線上最珍貴的留影之一。
繼續(xù)平坡加上坡7公里,才最終到達雷達兵站。除了雨聲,什么聲音都沒聽到,大概狗自己也休息去了。我扔掉隨身帶的石頭,檢查了剎車,準備下坡——稀爛的陡坡。
一路顛簸,數(shù)次打滑,剎車片被漸漸地磨光。我只能將剎車螺絲調(diào)到最緊,讓它勉強還有制動效果?!扒f別爆胎!千萬別爆胎!”我在心中祈禱。有時候遇到泥太深的路段,安全起見,我甚至在下坡的時候推起了車。記不清步步驚心地騎了好久——也許也就不到半小時,但卻長得像幾個小時,終于依稀看到了山腳。路也漸漸地變好。我把剎車捏死(因為只有捏死才有丁點兒減速作用),帶上腳剎(就是用一只鞋底摩擦地面幫助減速),慢慢溜到了158道班。
活著到了!
把車推進道班,第一件事就是瑟瑟發(fā)抖地換衣服。所謂的防雨手套根本不防雨,而確實防水的登山鞋也灌滿了水,原因是我綁腿沒有扎好,雨褲的邊沿正好搭在了腳踝上,雨水沒能通過鞋面滲入,卻沿著腳踝直接灌了進去。行李濕了七八成,且泥濘不堪。但我實在不想整理了,把它們草草堆在墻角,就直奔廚房烤火。晚飯時,老板還特意煮了姜湯給大伙驅寒。
158道班的條件比想象中更差。除了一切常規(guī)的差——破舊,臟亂,沒有熱水,需要發(fā)電機供電之外,最令我們終生難忘的是,這里沒有單人床,只能睡大通鋪。一間逼仄的小房間里,鋪了上下兩層床板。然后一字排開,放了六七條多日不洗的被子。所幸隊長和暗夜明智地提前到達,訂好了住宿,并搶到了上鋪的床位。房間里充斥著一股霉味,燈光晦暗,由于供電乏力,燈泡閃爍不停。吃完飯九點不到,外面依舊大雨如注,我們發(fā)現(xiàn)在這里沒法洗衣沒法洗腳沒法閱讀攻略沒法寫日記,大家只能合著衣服上了床(被子太臟),昏昏睡去。
“這一天都熬過來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擠在我旁邊睡的果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