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比得上。
歡喜,憂傷,都在小小的胸腔里,滴水穿石,成了一枚刺青。
“壞消息?”梅小清不動聲色地問。
“這一次你們會碰面了。”這就是壞消息——梅小清不禁失笑。
“本來都快沒事了,再一次見到又會在灰燼里燃起火苗。”關(guān)于她的暗戀,尤薇薇和夏燕是再清楚不過了,她們目睹她又蠢又笨地喜歡一個人,目睹她在愛情里摔了一次又一次。她們說這是任遠癥候群,就算梅小清并沒有想過要和任遠在一起,但她的人生始終被他影響著。
“不會。”梅小清笑出聲來,頓了一下又說:“其實我見過他了,在昨天?!?/p>
她大概地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使了些力氣盡量用很平緩的語氣,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在每個字里有怎樣的暗涌。
“你受傷了?!”尤薇薇問。
梅小清的心里動容了一下,在恍惚的時候想,是問她的身體還是心?如果是肩膀,她昨天夜里有給擦過藥了,又紅又腫,每每提起來都疼,大約是傷到韌帶了。她有過類似的“經(jīng)驗”,也許有些疼對她來說感覺還好些,至少會覆蓋她心里的一些情緒。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即使是到現(xiàn)在,她始終無法讓自己鎮(zhèn)定。
“不礙事,只是傷到肩膀?!彼灰詾槿坏鼗卮稹?/p>
“是姚偉的婚禮,他給我送請柬的時候說任遠也會去,并且答應做伴郎……你在聽嗎?”尤薇薇試探地問。
“不知道送多少禮金合適?!泵沸∏鍥]有正面回答。
“姚偉問我,你是不是還沒有男友,說是他們質(zhì)監(jiān)局有個不錯的人選。我當時就說你已經(jīng)有男友了!”尤薇薇急忙地說:“我只是不想你在任遠面前失了面子,你自然是有很好的男友?!?/p>
梅小清皺了皺眉,看來這才是個壞消息。
要去與以前暗戀的人見面,為了不被對方看輕,所以帶出色的男友去。
“其實也沒什么。”梅小清淺淺地說。被不被看輕又怎樣,她原本就是這樣輕,不是有個男友就會讓自己顯得不同了:“到時候就說他出差好了。”
“也行?!庇绒鞭庇终f:“一會兒跟夏燕約了逛街,你來嗎?”
“今天恐怕不行?!彼忉專骸坝懈遄右s。”其實是她想一個人呆著,這個時候,誰也不想見,靜靜地等待心情平靜下來。就好像是一場發(fā)燒感冒,需要一些時日,才能讓癥狀退卻。
合上電話后,她又繼續(xù)躺下去,胡亂地想一些事。
窗戶是開著的,橘黃色碎花的沙曼被吹開一角,那里空空蕩蕩的,沒有一棵植物,剛搬來的時候尤薇薇有送來兩盆仙人掌,但她竟然是那種連仙人掌也養(yǎng)不活的人,跟它們一點緣分也沒有,總是一段時間后就莫名地枯掉了,后來索性什么都不養(yǎng)了,也許不曾擁有也就無所謂失去——她從來不是一個主動積極的人。行走在地鐵站的時候,背景音樂是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正好聽到中間的部分,清淡的豎琴伴奏下,是小提琴的獨奏,舒緩而悠長,就好像站在山巒之間,看一對蝴蝶翩躚,心情靜默而又淡淡惆悵。高中那會兒這是她很喜歡聽的曲子,收集了很多版本,二胡版、手風琴版、洞簫版……加起來有二十多個版本,有時候是跟同學借來磁帶,自己再用白磁帶錄進去,想來,喜歡《梁?!凡贿^是對愛情的一種憧憬吧,兩情相悅,才是最圓滿的愛,即使是死亡也了無遺憾。而她呢?即使那么喜歡一個人,卻沒有勇氣用自己的一顆心去碰撞另一顆心,太凜冽的心其實是最脆的,輕輕地一摔,就碎了。
有轟隆的聲響由遠而近,是1號線地鐵進站了,她踏進黃線的時候在心里默默地想,等回去的時候要重新完整地聽完這首曲子。
這個時間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但地鐵里人依然很多。是這座城市的第一趟地鐵,從升仙湖到世紀城,沿線穿過了整個城區(qū),剛開通的時候報紙上每天新聞都在說如何地擁擠,她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直到地鐵開通了幾個月才第一次坐,若不是因為要去城南做個人物專訪,需要趕時間,她大概還不會來“擠”這趟。
她被圈在黑壓壓的人堆里,手緊緊地握著豎立的扶桿,那上面見縫插針地握著很多的手,女人細膩的手,男人粗厚的手……她的記憶像是被抽了一根絲出來,在逼仄的空間里想起了第一次坐地鐵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