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熱絡只是基于與黑子的交情,那么現(xiàn)在聽到這些后,黑子兩個同事對姜尚堯由衷地欽佩起來。男人的本事,不光靠能力體現(xiàn),也靠他的對手。
姜尚堯對黑子的話置若罔聞,操起杏花老窖,挨個滿了一輪,放下酒瓶才說:“打起精神來,我去冶南是有別的事?!?/p>
慶娣憂心忡忡地僵坐一旁,他眼睛望過來時,她只覺想笑笑不出的無奈。迄今為止,他沒做過任何傷害人的事,他也曾懷抱夢想甘于平淡,盡管如此,仍難逃脫餓狼環(huán)伺,時刻防備著被敲骨吸髓剝皮吮血。她不敢想象此時他淡然的表情下背負的是什么樣的掙扎。
她舉碗接住他夾來的一小塊羊排,捏住筷子的關節(jié)泛白。
“冶南有聞山最大的資源,我是去看看有沒有機會,能以最小的代價弄到兩個好礦源?!苯袌虺芍裨谛?,平靜地說,“現(xiàn)在管理松懈,過個兩年政策一收緊,想發(fā)財就沒這么好的機會了?!?/p>
聽見發(fā)財二字,一桌子男人都聚精會神起來。
“現(xiàn)在私人煤窯和承包的礦山,最大的矛盾就是利益分配?!苯袌蛑钢父舯?,“都聽見了,大概猜得到于胖子肯定是早些年低價承包,這些年他關照了上面,忽略了下面。當?shù)厝丝粗奂t,再被有心人一挑唆,就成這局面?!?/p>
梁隊點頭贊同,說:“鬧得很大,雙方都不是吃素的,當?shù)厝吮牒?,又有宗親關系,不出事就好,出事可不是一個村兩個村?!?/p>
“所以,我有個想法。和當?shù)厝苏?,股份制。他們出礦源,我們出設備找銷路,人工另付。一開始可能賺得少點,攤子鋪開了,自然就水匯成川?!?/p>
凌萬強擊掌而贊,“好想頭!不患寡患不均,人人有份村村聯(lián)合,做得起來!”
姜尚堯沉吟片刻,又說:“也可能這想法有些理想化,比如人事關系,還有資金支持,銷路倒是不用愁的,有黑子幫忙……”
這年頭是人都想在礦上占些干股。梁隊早按捺不住,急急說:“關系好找,我堂叔父就在冶南縣里,還能說上點話?!?/p>
黑子摸摸下巴,莫名其妙地問:“銷路問我有什么用?”
“你若是參股進來,我們的車皮先發(fā),別人的押后些日子。那煤運不出去,堆在外面夏天自燃,冬天結塊。這樣還怕沒人捧著錢找上門?”
姜尚堯這句話引得滿堂哄然大笑,黑子嘿嘿直樂,幸災樂禍地說:“我叔如果知道我們背后這樣算計他,還不氣得吹胡子瞪眼?。俊?散席前,黑子半斤白酒下肚,性子又起。朝隔壁包房望了望,思忖了一會兒,說道:“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管他是敲山震虎還是打草驚蛇,我不拷幾個回去今晚難受。”
姜尚堯本想一個忍字一個躲字,先過了眼下的難關,但兄弟仗義,他不好攔阻,只說:“現(xiàn)在撕破臉皮那是給德叔惹不必要的麻煩。”
黑子呵呵一笑,一臉陰險,“這你就外行了吧,幾個混子還不好料理?你坐著,看哥的手段?!闭f完沖兩個同事使眼色。
三人半醉地走出門,不一會兒就傳來踹門的聲音,接著黑子大吼一聲:“不許動,老實點,都給我蹲著!”
隔壁房間驚擾聲大作,瞬息平靜,隨即聽見黑子用公事公辦的口吻教訓說:“看這兒亂的,誰是徐老三,誰是鐘魁?自己站出來。聚眾斗毆是吧?影響人正常做生意,擾亂社會治安是吧?”
“帶頭的先拷起來。”黑子吩咐,然后就是紛雜的腳步聲、撞擊桌腿的聲音、軟語賠笑聲,間或有人叫冤,隨即悶哼一聲歸于寂靜。不一會兒,黑子的同事將兩人推出來。一個同事問:“區(qū)隊,送哪兒?”
“這兒歸哪個區(qū)管,你們自己看著辦?!?/p>
鐵路小區(qū)這個轄塊和新城區(qū)素有齟齬,徐老三和鐘魁送去一定落不著好。兩人心領神會,嬉笑著去了。
散了席,慶娣被黑子送回家門口,臨下車時黑子說:“妹妹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姜大哥出任何事?!?/p>
黑子的豪邁慶娣是見識過了,莞爾一笑,望向姜尚堯,他安慰說:“真沒事,我這幾天去德叔那里,有些事要談。回冶南前我給你電話?!?/p>
慶娣想走又扭回身,“要是用得上,我可以去找舅舅,舅媽娘家和老鄉(xiāng)長是親戚,應該能說上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