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卡爾·波普的影響

這個時代的無知與傲慢:索羅斯給開放社會的建言 作者:(美)喬治·索羅斯


我的思想隨著影響和經(jīng)驗在不斷地演變。除了我父親,對我影響最深的人只有卡爾·波普。在倫敦經(jīng)濟學院的最后一年,波普成為了我的導師。我的祖國匈牙利曾經(jīng)遭到過納粹德國以及蘇聯(lián)的占領。卡爾·波普的《開放社會及其敵人》(The Open Society and Its Enemies)蘊涵著無窮的啟示力量,使我深受震撼。也正是在這本書的敦促下,我探索起這位作者的哲學思想。波普認為,納粹思想聲稱自己掌握了根本真理。但根本真理無法為人類所掌握,因此納粹思想是對真理的曲解。所以,只有利用專制的手段才能將它們強加于社會。通過對比,波普得出了一個不同的社會組織原則,即開放社會(open society)的原則。該原則是以這樣一種認識為基礎的:根本真理無法被證實。波普堅稱,開放社會比墨守成規(guī)好得多,但他從未給出開放社會的確切定義。鑒于我們的理解是不完全的,波普不愿在定義上多費口舌。無論如何,一個開放的社會應由身處其中的人們不斷地賦予它新的定義,否則開放社會也會淪落為一成不變。

毫無疑問,開放社會的概念與民主的概念密切相關,但它屬于認識論而非政治范疇。從歷史角度來看,由于考慮到權力在社會中的作用,民主的概念便應運而生。人們都傾向于利用權力為自己而不是大眾謀利益。保護共同利益的一個方法就是要堅持權力的分配。這個理念也為美利堅合眾國的憲法奠定了基礎。我們的國父,特別是詹姆斯·麥迪遜、約翰·亞當斯和托馬斯·杰斐遜深刻意識到,人類的理解是不完全的,但這并未成為憲法制定的基礎。我們必須牢記這一點。

在美國,民主概念的出現(xiàn)早于開放社會的概念?!稇椃ā肥抢硇詴r代的產(chǎn)物,而開放社會則屬于易犯錯的時代。這一區(qū)別也導致了一個有趣的結(jié)果:美國是一個開放的社會,卻不完全明白開放社會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美國人民明白這個概念,喬治·W·布什也不會那么受歡迎。我要說的就是,我們能從開放社會的理念中收獲不少東西。

開放社會屬于認識論范疇的事實說明,它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軟弱性的源頭。開放社會的力量在于,它把易犯錯性和反身性的概念聯(lián)系在了一起,從而避免陷入教條式意識形態(tài)的陷阱,并且形成了前后一致的世界觀。開放社會同樣也具有軟弱性,因為它忽略了權力關系對塑造事件的重要作用。

我建立了全球基金會的網(wǎng)絡,致力于推廣開放社會的原則??墒俏覀兊闹鲝埥?jīng)常遭到“現(xiàn)實政治”的支配,于是我開始意識到,由于開放社會自身存在著缺陷,因此它不足以作為政治行為的指導原則。在決策的時候,我們應當對不同因素進行權衡。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應比以往更加重視開放社會的原則。

波普首先是一位科學哲學家。正如我過去熱切回應他有關開放社會的理念那樣,我還迫不及待地吸收了他關于科學方法的思想。但當我認真審視他的論點時,我和他在一個關鍵問題上產(chǎn)生了分歧。波普提出了所謂的“科學方法統(tǒng)一性原則”,也就是把研究自然現(xiàn)象的方法和標準套用在社會事務的研究上。這怎么可以呢?社會事務的參與者根據(jù)自己不完全的理解采取行動,因此他們易犯錯的特性會為社會事務帶來不確定因素,但是在自然現(xiàn)象中則不然。我們必須認識這二者之間的區(qū)別。

我嘗試用反身性的概念來解釋這種區(qū)別。人們已經(jīng)對自相關的概念頗有研究。但是自相關只屬于表述的范圍。如果說表述體系與事實體系之間的分離是對現(xiàn)實的歪曲,那么事實領域中也應該會產(chǎn)生類似的影響。這就是反身性的概念試圖表達的關系。反身性是一種反饋機制,這種機制影響的不僅是表述(因為表述的真值是無法確定的),還有事實(因為事情的發(fā)展歷程中被引入了不確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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