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不急不躁，一字一句緩緩地說：“年輕人，一提到打仗，十個有九個要說‘開疆拓土’?？烧嬲f到開疆拓土，那些適宜農耕的上好土地都在大明境內。長城以外不是草原大漠就是酷寒之地，大多不適合農耕，占領這些土地，再開墾出來，能打幾粒糧食？相反，為了經營這些新開之地，我們卻要在塞外駐扎多少軍馬，移多少百姓去囤墾？就算我們出兵把蒙古人逐退，圍了一塊土地囤墾起來，可時間一長，蒙古人緩過勁來，勢必反撲！這些新囤之地孤懸塞外，難以自保，那時候恐怕還要再建一座長城去保護這些新開拓的地方，這筆開銷算起來該有多大？又勞民傷財到什么程度？”

這樣一筆細賬，像守仁這樣的年輕人是不愿意去算的。王華也知道兒子的想法，就不跟他算這個賬了：“咱們不說開疆拓土，只說‘開塞出擊，犁庭掃穴’。長城以外有多大片地方你知道嗎？那些草原大漠加起來，不比大明的疆域小，在這么大的地方除了山就是草，除了草就是沙，連一座像樣的城池都沒有。我們的大軍出塞之后往哪兒開進？打誰？糧秣給養(yǎng)如何供應？這些問題都解決不了。加上不明地理，我們在明，敵人在暗，派去的兵少，蒙古人見了機會，就會集結幾倍的人馬來攻；去的兵多，他們一看不敵，立刻四散而去，一天一夜能跑出幾百里，我們的大軍在草原上轉悠，連個人影都見不著，連飯也吃不飽。等大軍疲憊了，露出空子了，這幫家伙又忽然聚集起來，呼嘯而至！結果是：只有他打你，你打不著他。你說這個仗該怎么打？”

幾句話把守仁問得無言以對。半天才嘟噥了一句：“也不能老是憑借長城固守，這樣太被動了?！?/p>

聽守仁說出這么幼稚的話，王華笑了起來：“你這就沒見識了，長城雖然不會動，可它本身就是一件兵器，憑借長城固守，就是世上最凌厲的攻勢?！?/p>

老父親這句話可讓守仁徹底摸不著頭腦了，悶了半天，說了一句：“兒子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