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我獨自一人，已經(jīng)快兩點了。有好一陣，陽臺上一個有很多窗戶的長房間里傳出混亂而令人好奇的聲音。陪喬丹來的那位大學(xué)生正跟兩個合唱團(tuán)的女孩談?wù)撝a(chǎn)術(shù)，他想讓我加入，但我走進(jìn)了屋子里。

長房間里有很多人。其中一個黃衣女孩在彈鋼琴，一位個子高高的紅發(fā)女郎站在她旁邊演唱。這位來自著名合唱團(tuán)的歌手一定喝了不少香檳，所以在演唱中不合時宜地把一切看得傷感悲涼—她一邊歌唱，一邊啜泣。一旦樂曲中有停頓，她就用抽噎和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來填補(bǔ)，然后再用顫抖的女高音唱下去。淚水流過她的臉頰—不過流得并不順暢，因為一碰到她畫得濃濃的眼睫毛，淚水就變成了墨水的顏色，像黑色的小溪一樣慢慢地往下淌。有人開玩笑，建議她把臉上的音符唱出來，聽到這話她兩手一甩，重重地倒在椅子上，然后醉醺醺地沉沉睡去。

“她跟一個自稱是她丈夫的人打了一架。”我身旁的一個女孩說。

我環(huán)視四周。其余的大部分女人都在跟自稱是她們丈夫的人吵架。即使是喬丹他們從東卵村來的那四對，也由于意見不合各自分散了。其中一個男人正饒有興致地跟一位年輕女演員攀談，他的妻子起初試圖保持尊嚴(yán)，擺出漠然的樣子一笑了之，但到后來徹底爆發(fā)，采取了側(cè)面攻擊—時不時突然出現(xiàn)在他旁邊，像一條被惹怒的毒蛇沖他耳邊發(fā)出嘶嘶的聲音：“你答應(yīng)過的！”

不愿意回家的不只是任性放縱的男人。此刻大廳里還有兩個全無醉意的可悲男人和他們怒不可遏的太太。兩位太太稍稍提高了嗓門，互相表示同情。

“每次他一看見我正玩得高興，就想要回家?！?/p>

“這輩子就沒聽說過像他這么自私的。”

“我們經(jīng)常是最早離開的人。”

“我們也是?！?/p>

“唉，今晚幾乎是最后走的了，”其中一個男人怯生生地說，“樂團(tuán)半個小時之前就撤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