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些平常小事,這個節(jié)目很火,通過電視手段傳播了適用于普通人的道德觀。其實美國人也很講究宣傳,可搞得精明。我覺得幫侍者開門是一個經(jīng)典鏡頭,那個侍者是來給選手送外賣的,在他遇到困難時,你該怎么幫助幫你的人。這就是橫亙西方很多年的one for all,all for one精神,是大仲馬在《三個火槍手》里說的:“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對比下來,別人宣傳“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公平觀,我們宣傳“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圣人觀;別人通過平常小事閃現(xiàn)內(nèi)心一點善念,我們轟轟烈烈打造蠟炬成灰淚始干的烈士團;別人于無聲處透露現(xiàn)代社會的文明價值觀,我們卻在播放大無畏、全無敵、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進醫(yī)院,死了都要拉家人墊背的戰(zhàn)爭獻身觀。
哪是道德了,那簡直是得道??然后該升天了。我們樹立的模范總有一股塑料感和硝煙味,看上去像一個巨大的假肢在表演激揚。咱不能平和一點去提倡道德嗎,不平和地講道德,真不道德。
我其實是喜歡好人雷鋒的,一個質(zhì)樸的普通青年,喜歡上攝影后開始有些像文藝青年,只是被很差的寫手注水再無限拔高后,不幸在某些同胞心中成了其他青年??雷鋒本身沒錯,利他精神很好,每個國家都有榜樣,問題在于這樣一種普及教育,一定要想明白你到底要什么,或者說我們這些庸俗的人最缺什么。
就講一個關(guān)于特蕾莎修女的故事。一個出生在奧斯曼帝國的商人的女兒,立志成為一個修女,她不遠萬里來到印度,上街頭救助麻風(fēng)、霍亂病人,幫助快要倒斃的老婦清洗被老鼠咬壞的身體。她在加爾各答卡里寺廟后面的空地上設(shè)置了救助站,雖遭受官方打壓、宗派攻擊,可堅持幫助不同種族宗教的人,治療、清洗。其實她不可能幫助得到很多人,但她一直堅持給他們尊嚴,有天晚上,剛剛搬來的一個老人快斷氣了,臨死前,他拉著德蕾莎的手,用孟加拉語低聲地說:“我一生活得像條狗,而我現(xiàn)在死得像個人,謝謝了。”
特蕾莎說,人類最大的不幸并非存在于饑餓和病困,而在于當人們處于這境地時,你得伸出手讓他(她)得到應(yīng)有的尊嚴和歸宿。她超越了宗教和政黨,她并不代表一個權(quán)力機構(gòu)在施舍,而是心靈平等的溝通。特蕾莎修女老了,走了,而她建立于寺廟空地的收容院入口處掛著的一塊牌子上面,永遠寫著“尼爾瑪·刮德”,按孟加拉語的意思,就是“靜心之家”。
好人和榜樣并非一樣,很多時候我們被救助得仍像一條狗,就算吃飽了,仍是一條吃飽了的狗??不是嗎?不僅像雷鋒那樣給予人們面包和棉褲,更要像特蕾莎那樣讓人們知道他有權(quán)利得到面包和棉褲;不僅像雷鋒那樣在大雨天送母子回家,更重要的是像特蕾莎修女那樣在苦難的日子給予人們尊嚴和歸宿。
讓每一個人知道,即使一生活得像條狗,死的時候也該像個人。這才是榜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