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談戀愛的時候,我們都衣食無憂。那時美棠便同我講,情愿兩人在鄉(xiāng)間找一處僻靜地方,有一片自己的園地,布衣蔬食以為樂。當(dāng)時或只是少年人的浪漫。那時候我們也不知道田園牧歌里的舊中國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盡頭,只以為我們可以像《浮生六記》里那樣“買繞屋菜園十畝,課仆嫗,植瓜蔬……布衣菜飯可樂終身,不必作遠游計也?!?/p>
人到中年,分隔兩地,家計維艱。她又囑我一定當(dāng)心身體不要落下什么病痛,等孩子們獨立了她要一個人來安徽陪我住,“我們身體好,沒病痛,老了大家一塊出去走走,看看電影,買點吃吃,多好?!彼悄菢犹煺鎼弁鎱s也要求不多的一個人,兩個人能清平安樂地在一起就是她操勞奔忙幾十年里的寄望。
漸至晚景,生活終于安定。我得上天眷顧,雖曾兩度急病手術(shù),但恢復(fù)良好,身長康健。美棠自己卻落下病痛,多年為腎病所累,食多忌口,行動亦不便。她對生活那樣簡單的想往,竟終不得實現(xiàn),他生未卜此生休,徒嘆奈何奈何。
二〇〇八年三月二十三日,美棠的追悼會在龍華殯儀館舉行,我挽她:
坎坷歲月費操持,漸入平康,奈何天不假年,慟今朝,君竟歸去;
滄桑世事誰能料?閱盡榮枯,從此紅塵看破,盼來世,再續(xù)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