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錯了5   淺白色

三月初，暖意已經開始漸漸地從天空和地面滲入身體，力量卻依然微弱，天氣還是很冷。次日整個下午我都坐在果汁店的一角翻著雜志，看著三三兩兩的客人在玻璃柜臺前挑選水果，交給店員榨汁。唯一的店員小蔣是個挺靦腆的女孩，從大一開始在我這兒兼職，至今已經兩年了。寒暑假她整天都在，一周休息一天；每個學期開學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課表發(fā)給我一份，她不在的時候我看店。我們這樣反而更像朋友和同事，不像雇傭與被雇傭的關系。

如果這家店一直開下去的話，只要小蔣不走，我決不會另請他人。

今天小蔣給我榨了杯蘋果樹莓汁，酸酸的口感很好。

沒有客人的時候，我們會聊幾句天。女人之間的聊天不過就是衣服鞋子包包香水食物以及男人，不到一個月就能將所有的話題聊個遍。于是，在果汁店工作的第二個月，小蔣就向我問起陳庭。

她問我們什么時候結婚。我說，我們不結婚，他有家。

當時小蔣竟然臉紅了，仿佛自己做了件對不起我的事一般，低聲含糊地向我道歉。從那以后，即使陳庭偶爾會在店里出現(xiàn)，小蔣也小心地不再跟我提他。

其實我并不介意別人怎么看我，以前如此，現(xiàn)在如此，以后還會如此。世上的事沒有辦法完美，只能努力保持平衡。

一對小情侶剛剛進店，點了一大杯番石榴汁，我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屏幕上是一長串陌生的號碼。我想我知道來電話的是誰。

果然，前天夜里那個陌生的男聲又在我耳邊響起。

“田小姐，快遞的事謝謝你。剛剛才從快遞公司得知你的電話。還有，之前打錯電話很不好意思。”他說的很客氣。

“沒關系，是我不好意思，前天沒問清楚就掛了你的電話。當時我真的以為是騷擾電話。”

“那天那么晚，被當做騷擾電話也很正常。打擾了你真對不起。”他的說話聲里夾著幾絲細微的咝咝的電流聲，”請問你是否已經聯(lián)系上了徐曉菁？”

“今天一直沒有聯(lián)系上房東，晚點我再試試。”

“要不……”他說了個開頭，停頓片刻才繼續(xù)，”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晚一點再跟你聯(lián)系可以嗎？”

“好，我們晚點再聯(lián)絡。”

“真的非常感謝你。Bye.”

“別客氣。Bye.”我也掛斷了電話。

我猜，剛才他的那幾秒鐘的遲疑是將本來要說出口的話憋了回去。他想脫口而出問我能不能給他房東的電話，卻又覺得還是太唐突，這才改口。

我已經在那間公寓里住了兩年多，從來沒有接到過找徐曉菁的電話。她住在這里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這個陌生男人那么突兀地憑空出現(xiàn)，又那么迫切地想找到她，像一截早已被剪斷的時光在多年之后蘇醒，鋒利的斷面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戳進我的生活，試圖尋找曾經斷裂的另一端。

多年之前，他們也許是一對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