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籌備“參政院”,以為辜鴻銘是位帝制派,特請他擔任議員。這位留著長辮的保皇派,到會場領(lǐng)了出席費三百大洋,便學先朝名士,歷代風流,跑到煙花柳巷八大胡同去放浪形骸。這風流才子,行走風塵之中,每見一妓女,就舍錢一元,連逛了數(shù)家青樓,直至將銀圓花光,才放聲大笑,將那與紅絲線編在一起的長辮,往身后一甩,唱著《馬賽曲》,揚長而去。
袁世凱歿命,政府下令舉哀三天,可辜鴻銘卻在椿樹胡同十八號小院,弄了個堂會,硬是把那鼓樂奏得喧天,二黃西皮在胡同婉轉(zhuǎn)。警察循聲而至,推開大門,見院里搭著戲臺,臺上花花綠綠的生旦凈末,正唱得熱熱鬧鬧。臺下,辜鴻銘與洋人和各界名流聽得搖頭晃腦。見此狀,警察只好悻悻而退,其中一個不識時務的愣頭青警察,忠于職守,上前大喝一聲:“好大膽子,你們竟公開鬧法,該當何罪!”辜鴻銘走過來,拍拍小警察稚嫩的臉蛋兒,笑道:“去回稟你們主子,就說不就死了個總統(tǒng)嗎?怎敢影響我辜某與洋人朋友在此賞戲!”
辜鴻銘的十八號小院,一連唱了三天戲。三天禁令一過,這里也偃旗息鼓。
范文瀾知道校長大紅聘書一下,辜鴻銘就是北大正式教授了。在決定聘辜鴻銘之前,蔡校長曾與陳獨秀商量。陳獨秀說:“蔡先生的決定是對的,為保留身懷絕學的讀書種子,先生聘‘漢濱讀易者’,極有眼光?!苯又惇毿阒v了不少辜鴻銘的趣事。
辜鴻銘隨義父布朗(英國人)夫婦前往英國留學,在布朗的栽培下,他不僅對語言、文史、哲學產(chǎn)生濃厚興趣,還極有語言天賦,通曉英、德、法、意等國語言,他先入愛丁堡大學,師從卡萊爾,專攻西方文學,后又入萊比錫大學,得工科文憑。
在英國讀書時,租房而居,每年冬季,辜鴻銘都不忘備酒饌,行跪拜大禮,遙祭祖先。開始,房東太太不解,等他祭畢,問他:“你的祖先何時來吃祭品呢?”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就在貴國的祖先嗅到你們所奉獻的鮮花之香的時候?!标惇毿阍u道:“機敏至極,詼諧雋永,令人會心解頤。”
西洋人一直看不起中國人。英國人尤其在華人面前趾高氣揚。辜鴻銘乘公共汽車,故意將英文《泰晤士報》倒著看。英國人一看,又找到羞辱華人的機會,便嘿嘿大笑:“看這位拖著長辮的中國鄉(xiāng)巴佬,不懂英文,卻偏偏裝有學問的樣子讀報,可偏偏把報紙拿倒了!哈哈!”于是滿車廂都放肆地譏笑辜鴻銘。
辜鴻銘不慌不忙等笑聲平息后,用純正而流利的英語道:“英文這玩意兒太過簡單。”然后又用同樣地道的法語說:“先生們,女士們,你們說,不倒著看報還有什么意思?!避噹f雀無聲。
一次盛大宴會上,名流權(quán)貴和洋人買辦聚在一起。邊喝酒邊高談闊論,縱論時局。只有辜鴻銘,專注佳肴,大快朵頤,大口飲酒。這時一位洋記者過來向他討教如何看待中國政局,又如何治理。他眼顧四周,大聲說道:“把在座的洋人和官僚政客統(tǒng)統(tǒng)拉出去槍斃,中國政局一定會安定些?!蹦橙?,他去真光影院看電影,見前排有一蘇格蘭人,他遂用長煙袋敲蘇格蘭人的禿頂,讓他點煙,那禿頂點了幾次才點著,辜鴻銘這才說聲“謝謝”。
陳獨秀不獨推崇辜鴻銘為了民族尊嚴戲弄狂妄的洋人,更贊賞他不事權(quán)貴的人格力量。1907年,張之洞與袁世凱由封疆大吏入軍機處。一次宴會上,袁世凱對德國駐華公使說:“張中堂是講學問的,我是講辦事的?!痹绖P一幕僚將此話傳給辜鴻銘。辜說:“誠然,那袁世凱是辦事的,但要看辦什么事,老媽子倒馬桶,固用不著學問。除了倒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等事是無學問之人可以辦好的?!蹦涣抛匀宦牭贸?,這是譏諷袁氏沒有給國家和朝廷辦過什么好事,其鄙視憎惡皆在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