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了擺手,表示不需要道歉,然后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臂彎里。他輕拍著她的手,她知道那手一定冰冷冰冷的?!熬羰渴俏业淖類?。”他一邊陪著她走進門,一邊親切地對她說著。一進門,布魯斯號角吹奏的旋律撲面而來?!拔蚁M悴粫橐?。”
“我喜歡爵士,”她說,“它一直是我的最愛?!?/p>
“真的?喜歡戴維斯還是科特爾?”
“戴維斯。”
“喜歡《夜未央》還是《泛藍調調》?”
“當然是《夜未央》了?!?/p>
“啊,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著完美品位的女人。當然,你后來同意和我一起出去,讓我一度懷疑自己的猜測?!彼室鈹D了擠眼睛。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笑了。“不過,也沒有任何人規(guī)定你不能既喜歡喝水,也喜歡喝葡萄酒?!彼行┡d致勃勃了。
“哦,老天,我是不是又無禮了?”
“我不知道。這要看你覺得自己是水還是葡萄酒了。我猜我需要整個晚上的時間來得出答案。”
“伊麗莎白,”他發(fā)自衷心地說,“今天晚上我們一定會過得很愉快!”
這一次,她也說出了自己幾個月以來的第一句真心話:“老實說,我很喜歡?!?/p>
熱氣騰騰的貽貝,意大利面,一瓶上好的波爾多葡萄酒,終于,她問出了那個一直在自己頭腦里盤旋的問題。
“那里疼嗎?”她的眼睛轉到他身體的右邊。她知道不需要多說他就會明白。
他慢慢地點了點頭?!安贿^比之前好多了。已經有好一會兒沒有疼了。”
“你感覺好點了?”
他朝著她笑了一下?!拔疑聛淼臅r候,兩個腎就不好,親愛的。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一個就已經不行了。另一個去年開始不好。我已經透析了十六個月。感覺很糟?,F(xiàn)在,我關心的是,只要能感覺良好就行。”
“那……那現(xiàn)在仍會有排斥反應的可能?”
“終身都會,親愛的,畢竟是器官移植。不過現(xiàn)在我就像一只活蹦亂跳的嘟比熊,肚子里裝滿了藥物,每天晚上都在祈禱。我不知道為什么上帝還會給我這樣的老家伙活下去的機會,但是只要我活著,我就不會再有任何抱怨?!?/p>
“你家人肯定都松了一口氣?!?/p>
他又笑了一下。不過這次她看出了他眼底的遺憾?!拔覜]什么家人,貝茜。我有一個哥哥,但很久之前他就離開了,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曾經有過一個女人。她說她懷上了我的孩子。那個時候我很年輕,沒處理好這些。當我知道我需要一個腎的時候——似乎也不是聯(lián)系她的時候。我對那些不能共患難的朋友沒什么耐心,更不用說那些不負責任的父親?!?/p>
“我很抱歉,”她老實地說,“我不該讓你想起這些難過的回憶。”
“沒什么好擔心的。我犯了錯,也受到了懲罰。我仍然認為能夠平靜地生活對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等我死的時候我會穿著靴子?!彼隽艘粋€鬼臉,“也許還需要連接到一臺透析機上?!?/p>
“不要這樣說。你現(xiàn)在這樣也不錯。再說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去找你的孩子?!?/p>
“你覺得我會去找我失散多年的孩子?”
“是的?!?/p>
“為什么?”
“因為面對我,一個你剛認識不久的女人,你會在談話中提到他,這說明你一直在思考這個事情?!?/p>
他變得沉默了。他的手指敲打著玻璃酒杯的外緣,然后嚴肅地說:“你確實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伊麗莎白·昆西?!?/p>
“不,這只是因為我也是個母親。”
“嗯,我不知道……”他停了一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孩子是男是女,更別說是不是我的了?,F(xiàn)在,甚至在這個年紀……我大部分時間還都要在世界各地奔走。已經不適合做一個父親了?!?/p>
“你是做什么的?”
“我專門做一些小玩意兒?!?/p>
“小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