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1)

愛歷元年 作者:王躍文


沱江邊上盡是酒吧茶館,謝湘安問喜子:“找個地方坐坐嗎?喝茶還是喝杯啤酒?”

喜子倒是想坐下來喘口氣,只是這里太不安靜。不管是酒吧還是茶館,都開著高高的音響,唱歌的人不怕把天喊塌下來。她又不想顯得自己老氣,便說:“由你吧。”

謝湘安說:“我們?nèi)ゾ瓢珊脝???/p>

進(jìn)了酒吧,喜子說:“我們坐露臺吧,清靜些?!?/p>

侍者過來,問:“兩位喝點(diǎn)什么?”

謝湘安不答話,望了望喜子。謝湘安的眼里掛著兩盞紅紅的燈籠,燈籠是屋檐上映下來的。喜子望望他的左眼睛,又望望他的右眼睛,笑了,說:“喝紅酒吧,啤酒喝了撐。湘安,你的眼睛里有紅燈籠呢!”

謝湘安也看到她眼里的紅燈籠了,說:“我在你眼里看見的是玫瑰。”

侍者把紅酒倒上,謝湘安舉了杯子,說:“來,為這良辰美景!”

謝湘安是背對江面坐的,他說這話時回頭望了望沱江。喜子舉起酒杯,同他輕輕碰了碰,抿嘴微微一笑,酒只在嘴邊沾了沾。

聽謝湘安說到良辰美景,她想到的是奈何天。夜色,沱江,依稀的山影,真叫人無可奈何!謝湘安把酒干了,舉著空杯子傻笑。喜子拿起酒瓶,替謝湘安酌酒。他也不客氣,隨她把酒慢慢地倒進(jìn)杯子。

謝湘安輕輕地晃著杯子,抬頭望著天上,說:“山城也是人間繁華,我們把天上的星辰忘記了?!?/p>

喜子也抬起頭,慢慢地就望見天上滿是星辰?!跋姘病?,喜子的聲音幾乎像是嘆息,“這時候若是突然停電了,沒有燈火,也沒有嘈雜,只有銀河在山頭上奔流,這里就是仙境?。 ?/p>

兩個人望著夜空,各自想著心事。謝湘安覺著脖子發(fā)酸了,才把目光從天上收下來。他看見喜子也沒有看星星了,她正望著眼前的河水。

夜色涼涼地照下來,她的臉色白得像冰,又映著若有若無的微紅。

這微紅是從河那邊吊腳樓的燈籠里飄來的。那些燈籠似乎并不照人,而是散出陣陣紅霧,浮游在夜氣里。

喜子微微嘆息一聲,回過神來望望謝湘安,心想:這地方應(yīng)該是謝湘安同熊蕓來的。

謝湘安給自己倒了酒,說:“朱館長,我自酌自飲,你的酒沒動呢!”

喜子笑笑,說:“你剛才抬頭望天的時候,我偷偷喝掉兩杯了?!?/p>

謝湘安望望酒瓶,相信了,說:“朱館長原來是能喝酒的!來,干一杯吧。”

干了杯,喜子說:“我不會喝酒,今天破例了?!?/p>

喜子慢慢喝著酒,聽酒吧里的人唱著一首陌生的歌。喜子對流行歌曲很熟悉,兒子亦赤是個音樂發(fā)燒友,他在家時經(jīng)常把音響開得老大,吵得上上下下的鄰居來拍門。好在后來流行了隨身聽,亦赤便耳機(jī)不離身,走到哪里都是搖頭晃腦的。

她看不慣兒子這個樣子,但說了也是白說。亦赤是誰的話都聽不進(jìn)去的。有一天,孫離朝亦赤發(fā)火,兒子沖著他喊道:“老孫頭,你憑什么教訓(xùn)我?你去學(xué)校問問我的成績!我才不會考你的麻省理工學(xué)院呢!”

孫離被嗆得面紅耳赤,揚(yáng)起的巴掌打不下去。

“湘安,你聽過這歌嗎?舒緩,憂傷,又好像一團(tuán)火。”喜子的神色怔怔的。

謝湘安聽了聽,說:“我真不熟悉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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