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月_ 1902 年2

憶馬勒 作者:馬勒


這期間在籌備婚禮—— 我們的婚禮和羅澤與尤斯汀娜的婚禮。馬勒在《火荒》首演之后去塞莫林待了一兩天,這是為了休息, 他在冬天經(jīng)常這樣做。

馬勒在我們秘密訂婚之后不久,去了德累斯頓,在那兒他躺在床上清醒而激動不安,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際:“我已經(jīng)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這個念頭、這種恐懼他再也擺脫不了了。他返回維也納時完全變了樣,變得神經(jīng)質和疾病纏身。

他過的完全是一種苦行主義的生活,面對自己不知所措……在可怕的緊張和自我折磨中他痛苦不堪;時而他希望一死了之,時而他希望瘋了了事。

我們感到茫然和悲哀。他經(jīng)常說:“如果你早就有過男人或者你是一個寡婦,那一切都好了! ”他的這類情緒不斷發(fā)生,令我苦惱極了,因為直到現(xiàn)在我都覺得我的少女氣質是美好的呀。那時我并沒有預料到,就是這種美好也是相對的,我沒有預料到,馬勒那時粗暴地說,許多其他人所想和所希望的是:我是“經(jīng)驗老到的女人”。我當然不是。我們就這樣折磨來折磨去,這不僅“ 是出于愛情,而是出于對愛情的恐懼”,到最后該發(fā)生的自然而然就發(fā)生了。不久后果就顯現(xiàn)出來,我遭受巨大的痛苦。在所有的市民法則中隱藏著一個內在的真理,這不久我們就認識到了。

為《第四交響曲》和《怨歌》在維也納首演的彩排時間到了。這是我第一次每天聽到一部作品—— 而且是他自己的一部作品——的初次試演。這是一部令我開始時感到新穎和陌生的作品,但我逐漸地熟悉了,竟能很快地知道聲部的每種美、每次進入。從這時起我對他的作品從一開始響起的幾個音直到最后的符點都熟記在胸,因為他指揮它們,他與它們有著同樣的經(jīng)歷。這是我無法忘記和最為激動的時刻。

馬勒恰恰在那段時間神經(jīng)質特別厲害,此外由于個別人的經(jīng)常調唆而對愛樂樂團懷有極大的偏見,這使我在每一次排練時都陷入一種可怕的驚恐之中。他發(fā)怒、挖苦個別人、申斥他們、用腳跺地、朝愛樂樂團成員大喊大叫,這使樂師們演奏時心懷反感,甚至做些鬼臉,在排練中間走掉了。我們在休息時間盡力去安慰他,但這場排練成為排練者和旁聽者的一種折磨。一個年輕的樂師請求,他是否可以看看我的樂譜。我非常高興有一個樂師在我身邊。他是古斯塔夫·布萊歇爾,后來成為著名的指揮家,我與他一道對每一個成功的樂段都感到喜悅。

演出在190 2年1月12日舉行。這是一場中午音樂會,當時我的心情十分惡劣。我被當作馬勒的新娘而受人注視,這令我難以忍受。演出時我耳朵里聽到更多的是我的血往上涌,而不是音樂。

《第四交響曲》結束了,我看到有很少幾個人在走動,在院長的包廂里我注意到有一個老朋友,音樂之友協(xié)會的主席。他向下致意,我很高興看到一個熟人的面孔。但我卻受到馬勒的“朋友們”的密切關注,他們還在休息時間結束之前就向馬勒報告,說我在整個演出時間里不斷地賣弄風情。

《怨歌》開始了,結束了,可我并沒有感到是多么大的享受。我對我看到的和感覺到的一切很不耐煩。M.躺在藝術家專用房間的沙發(fā)上, 現(xiàn)在裝出一副昏厥過去的樣子。朋友們對我封鎖消息,馬勒把我當作干壞事的人那樣對待。我像受到欺侮似的。我不知道,在我不在的期間,什么樣的烏云集攏起來,壓在我的頭上。馬勒的朋友一再提醒他,M.為他作出了怎樣的犧牲(她在《怨歌》中唱了主要聲部),為他不顧死活,而其間我卻在音樂會上賣弄風情。馬勒為之驚愕,勸說她不要這樣不顧惜自己,一再一再地向她表示感謝。而對我他卻是冷淡的和陌生的。這種流言蜚語起到了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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