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中旬,馬勒在巴塞爾的閔斯特教堂指揮了他的《第二交響曲》??偸窍裢R粯?,他先去,因為我不能長時間地離開孩子。這次他還要先到阿姆斯特丹,在那兒指揮他的《第三交響曲》。我們的女中音刻特爾在那兒演唱女中音獨唱,現在在這里唱“原始之光”。馬勒在那里結識了他的一個生命之交:威廉·門格爾伯格,隨后他興高采烈地來到了巴塞爾。
沒有人會忘記他在閔斯特教堂經歷的排練、彩排和最終的演出。燈光通明的教堂、高大的穹頂,再加上音樂,這真是獨特的。奧斯卡·內德巴爾在教堂前跪倒在馬勒面前,吻他的手,沒有人對此感到奇怪。(內德巴爾是一個出色的音樂家,寫了美妙的音樂。)
在那兒我們也再次遇到了漢斯·普菲茨納,馬勒立即邀他進餐。普菲茨納和我的友誼在成長。他問我,他是否可以將他的弦樂四重奏寄給我。我對他的友誼,我對他的敬重,從那時起與日俱增并永遠長存。
夏天到了,我與馬勒又在麥爾尼格一起生活了,單調和靜寂包圍了我們。馬勒的創(chuàng)作勞動開始了。這次是起草《第六交響曲》。他常與孩子在一起玩耍,他拽著孩子四下轉圈,抱起孩子一起跳舞,一起唱歌。他那時是那么年輕,那么無憂無慮。
又再次到炎熱的森林和樹叢里散步,是那樣的靜謐。一次來了郵件,根據先前來信告知,是漢斯·普菲茨納的弦樂四重奏的手稿。他附帶寫道,要我注意,這是原始手稿,沒有復本。這種細心令我感動。馬勒在他工作室,我上樓把它帶給他。兩個小時之后他下樓對我說:“這是一部杰作。”他極為鄭重其事和高興地加以稱贊。
馬勒像通常那樣,在秋天先去維也納,我一個人在孤獨中彈奏《愛情花園中的玫瑰》的鋼琴改編曲,并越來越對此感到快樂。在那封信中我向馬勒談起這部作品中的酒神贊歌。當我不久回到維也納時,我經常把這部歌劇放在我的譜架上。我們家鋼琴總是敞開的,馬勒機械地彈奏擺在譜架上的東西。由于我對這部作品的熱情,馬勒受到了感染,到最終他決定演出《愛情花園中的玫瑰》,盡管他對這部作品持完全反對的態(tài)度,并感到憂心忡忡。馬勒在維也納擔任歌劇院院長的六年間,這是我對他施加的惟一一次直接影響,我真的毫不為此感到后悔。
夏天,《第六交響曲》的兩個樂章已經完成,其余樂章的構思在他的頭腦里也成熟了。
因為我老是彈奏瓦格納,馬勒就構思出了一首可愛的諧謔曲,這也是他在他的一生中為我寫的惟一一首愛情之歌—— 《你為美而愛》,并把它放在《女武神》的頭幾頁之間。他每天都在等待我去發(fā)現它,但我恰恰這段時間沒有翻開這份樂譜。他突然說道:“今天我要看一看《女武神》。”他打開樂譜,這首歌露出來。我高興得沒邊了,在這一天我們把這首歌至少彈了二十遍。
馬勒和我彼此嫉妒。我的嫉妒先是比他厲害。我是嫉妒他的過去,由于我那時所知寥寥而認為他的過去是十分可鄙的。他是因我的未來而嫉妒我的,我今天才理解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