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近了我們才看到,最前面的是騎著栗色馬(翠娥坐騎)的齊闖,他的身后,是騎著小紅馬的韓江雪,小紅馬的韁繩緊緊地抓在齊闖手里。
事后,我們才得知,韓江雪驚馬事出有因。不知誰在韓江雪的馬上做過手腳,在馬尾巴上用草繩吊了個廢馬掌。草繩長,走起來馬掌拖在地上,馬感覺不出來,人也難發(fā)覺;而一旦跑起來,馬掌不住地撞到馬腿上,馬總以為有什么在攆它,就驚了。馬越跑越快,馬掌就越撞越厲害,甭說韓江雪一個女人——一個馬背上的新手,就是好騎手,遇到這種情況都很難對付。
起來解手的齊闖聽到翠娥的喊聲,立即跑過去,從翠娥手中奪過馬韁,躍上馬背,直向驚馬跑去的方向追去。等到另外幾個騎兵趕來,韓江雪的小紅馬已經(jīng)服服帖帖地在齊闖的掌握之中了……
發(fā)現(xiàn)馬尾巴上吊的東西后,齊闖說應(yīng)該追查一下。韓江雪想了一陣后對齊闖說,這事就你知我知,別再言語了,別人問起,就說脫韁了。齊闖納悶,問為什么。韓江雪說:“這里住著這么多人,有兵,也有老百姓,到哪里查去?查誰去?做手腳的人肯定是恨當(dāng)兵的,當(dāng)兵的也確實有遭人恨的地方。要是真查起來,旅長動了肝火,不知哪個倒霉呢。算了,也沒出事,到此為止?!?/p>
驚馬事件發(fā)生后,我們在隴西又駐了三天,等天水那邊關(guān)于火車皮的消息。
韓江雪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早晨天不亮,依然和翠娥到開闊地上去練馬;傍晚,從村北那高大的圍墻里,依然傳出了悠揚的口琴聲……
從隴西開拔的時候,齊闖被馬成義調(diào)到了衛(wèi)兵隊,成了他的一名貼身衛(wèi)兵。馬成義說,齊闖到要緊的時候能豁上命,他看中的就是這樣的兵。把齊闖放到身邊,他夜里睡覺也安穩(wěn)。
開始我還不相信。不是不相信馬成義會不會調(diào)他,我是不相信他會去。
直到隊伍出發(fā)時,看見他騎著馬(現(xiàn)在,他有馬了,是匹大白馬,和馬成義的黑馬形成鮮明的對比),背著那支擦得锃亮的老德國造緊跟在馬成義的馬后時,我才終于相信了。不過,這多少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
齊闖一如往常,好像在他身上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也看不出騎在馬上有多高興。在和我們目光相遇時,有時會顯出一些尷尬。
我試探著問他:“我想你不會去的……”
“為什么?”
我笑著說:“依你的性格,我想你不會去侍候一個馬匪的旅長。”(在私下里,他還一直馬匪長、馬匪短的。)
他看著我,怪怪地說:“你不是說過,我們這些人要影響他們嗎?離那個頭頭近一點兒,不是影響起來更方便一些嗎?”
他說這話時,我明顯感覺出帶著牢騷,帶著情緒。但他畢竟接受了眼下的這個現(xiàn)實。
我感到了一點兒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