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方以民站在馬上,看見了一個湖泊。他沒有估算距離的經(jīng)驗,憑感覺他認為湖的直徑有十公里左右。湖岸線凹凸不平,從近處看不出輪廓,只有站在山口附近,才能感覺出大致上呈個圓形。
按照阿旺的說法,向西的第三天他會碰到一個圓形的湖,現(xiàn)在是他出發(fā)后的第三天下午。這讓他感到安心了不少,證明阿旺說的是真的。
實際上,剛出發(fā)的第一天是他最焦慮的時候,沒有此類經(jīng)驗的人面對著大自然的不確定性總是會惶恐不安,一想到他將要進入一個十幾天沒有人煙的無人區(qū),他就感到驚慌。阿旺只給了他半個月的食物,一旦行程過半,如果他迷了路,連回來的食物都不夠。
對于方以民來說,整個藏北的地勢都差不多,這一片地方是稀疏的草原,下一片地方就可能是沙化的戈壁,再下一片地方又是草原,前面的草原和后面的草原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每一塊戈壁也極其類似。每翻過一座低矮的山口,就到達了另一個小盆地,但每一個盆地也都很相似,根本沒有辦法區(qū)分。由于沒有路,只要方向沒有錯,他就任由駿馬狂奔。他甚至擔心,由于微小的方向錯誤,就把阿旺提供的幾個地標錯過了。
另外一個令他不安的原因是,他在前一個夜晚又聽到了那熟悉的嚎叫聲,是狼發(fā)出來的。但他沒有看見狼,也許狼群在追捕其他的野獸,與自己無關。再說,他的馬一天可以跑上百公里,只要當晚不出事,第二天他騎馬就離開了。
現(xiàn)在,他看到了第一個地標——這個小小的湖泊,心里安定了不少。湖的北岸陡峭,南岸平坦。阿旺特意提醒他從南邊走。這個下午的小半天,他都圍繞著這個湖前進,先是從山口向下,逐漸靠近,再逐漸遠離,爬上另一個山口。
到達山口時,已經(jīng)接近夜晚。夜晚如何休息也是阿旺教他的,阿旺給了他一件羊皮襖,方以民想睡覺的時候,只需要找個避風的地方,裹著羊皮襖躺在地上就可以睡了。夜間溫度總是很低,有一天地上還結了冰,但在溫暖的羊皮襖內,并沒有感到太冷。方以民有時候擔心馬受不了,但早晨起來一看馬仍舊精神抖擻?,F(xiàn)在正是草料豐富的季節(jié),由于有足夠的食物,馬并不在意那一會兒的寒冷。一旦出了太陽,充足的日照讓溫度迅速回升,白天方以民把羊皮襖脫掉,只穿一件單衣就夠了。
這次,他選擇休息的地方有一條從山上流下的小溪,他就著冰涼的淡水吃了一把糌粑,又吃了幾塊風干肉,把馬的韁繩拴在腰上,披上羊皮襖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的劇烈運動驚醒了他。一醒來,他又聽見了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他的馬顯然被這嚎叫聲驚著了,試圖跑起來,正好拽醒了他。
狼的嚎叫聲近在咫尺。他劃了根火柴,光亮中的景象把他自己嚇了一大跳:在火柴的微光下,他看見了十幾雙閃著綠色熒光的眼睛。這是一群狼,已經(jīng)把他包圍了。
他翻身上了馬,夾了夾馬肚子。早做好逃跑準備的馬飛快地跑了起來。
狼的嚎叫聲緊跟在他的身后,追逐著他。方以民想到了手槍,他從口袋里摸出來,向著身后的方向放了一槍。狼嚎聲消失了,看來狼對槍聲還是有足夠的敬畏的。
第二天清晨,他估摸著已經(jīng)跑出了二三十公里。然而等天光放亮,能夠看清周圍的景色時,他卻吃驚地發(fā)現(xiàn),方向錯了?,F(xiàn)在,他們又回到了那個圓形的湖邊。在地上,甚至可以看見昨天馬走過時留下的馬蹄印。
他下馬吃了點肉和糌粑,讓馬休息了一會兒,又硬著頭皮掉頭向西前進。
與狼共舞作為跑錯方向的代價,這次他和狼群正面遭遇了。離得很遠,他就看見了灰色的狼群,它們殺死了一只小黃羊,正在搶著吃黃羊肉,當方以民經(jīng)過時,二十幾頭狼都抬頭用饑渴的目光目送著他飛馳而過。幾頭搶不到肉的狼懶散地跟在了方以民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