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否定任何一個建議，他覺得應該讓他們都按自己的想法去嘗試，就算不能成功，也可以從中獲得經(jīng)驗，從挫折中得到教訓，這對于他們的成長是有好處的。并且，在經(jīng)過最初一段時間的嘗試后，他們可以再坐到這里總結(jié)，進行調(diào)整，他的心情很從容，并不緊迫。他按照預定的計劃，讓吳旭和孫國東領(lǐng)導兩個小組，分別從陸虎城和胡遷這兩個方向開始進攻，計劃之外的部分是曲波帶領(lǐng)另外兩位工作組成員成立了第三個小組，這削弱了本來兩個小組的力量，顯示了葉楊對于第三小組的重視，也就是說，葉楊對從經(jīng)濟問題上取得突破抱著很大的希望。

葉楊自己，準備還是從11?7事件開始調(diào)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忽視這個工作，他計劃明天一早開始，就約見11?7事件的當事人，首先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再做打算。

最后，工作組長用一句諺語來鼓舞工作組成員們：“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這句話更多的是在強調(diào)他們工作的困難性，但是年輕人依然無法認識到這一點。付倫佑笑著接過了工作組長的話，他說：“但羅馬可能在一天毀掉。”

這句俏皮的雙關(guān)語，顯示了這些年輕人的信心，也暴露了他們的輕敵。

但是，一群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打亂了葉楊的安排，他計劃明天的工作，被這些人毫不理會、自行其是地提前了。

當天晚上，11?7事件的遇難者家屬來到了工作組住地，不是一兩位，也不是三五位，而是一個超過二十人，陣容鼎盛的上訪軍團，每一位工作組成員都分到了兩三位情緒飽滿的演說者和雄辯家。如此快速的反應，如果不是某些人別有用心地通知他們，就是因為資訊時代的信息快速傳播，工作組成員們首先是吃驚，然后是郁悶，憤怒，沮喪，最后是無可奈何。

他們拿這些人毫無辦法，甚至不能態(tài)度生硬，說敷衍和拒絕的話，這些人是他們這次工作的對象，至少名義上是，同時這些人也是苦主，一些蠻橫、過分的言行他們也只能理解和包容。從七點到十一點半，整整四個多小時，工作組是在一片無序的忙亂中熬過的，不停地說話，解釋，應對各種相當于腦筋急轉(zhuǎn)彎似的刁難或者十萬個為什么似的疑問，他們搬出各種法規(guī)，忽而耐心細致地解釋，忽而奴顏媚詞地迎合，忽而慷慨激昂地表態(tài)，但效果不太理想，有備而來的不速之客并不接受和回應他們的善意，而是按照他們的既定計劃，或者只是一種純粹的情緒宣泄，各自不停地發(fā)表意見和憤怒，比工作組成員說得多，也比工作組成員更有激情，當他們終于認為充分表達了他們的意圖和情緒后，時間將近午夜。四個多小時，差不多就是一場國際馬拉松的比賽用時，而工作組的每一位成員也差不多相當于跑了一次強度極大的馬拉松。最后，在葉楊超過十次的保證之后，上訪軍團才意猶未盡地告辭，只在這時，他們似乎才恢復正常人的禮貌和理智，彬彬有禮地跟工作組成員們一一握手告別，如感情深厚的摯友。所有的工作組成員剛剛松口氣，感到解脫，上訪軍團的領(lǐng)頭人令人恐怖地宣布，他們明天上午，不，明天早上就將繼續(xù)今晚的工作，他們的理由是，要全力配合工作組，配合政府徹底查清11?7事件真相。

上訪軍團整齊地離去后，工作組的成員們沮喪地或坐或躺在葉楊那個套房中，東倒西歪，無精打采，像一群被擊潰的殘兵，身心疲憊。剛才幾個小時的折磨，幾乎耗盡了每個人的精力，如果這就是他們以后天天要面對的工作，那實在太打擊人了。從這一刻開始，他們開始感到了這一次工作不同尋常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