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幾分鐘后,他們恢復了一些,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和分析今晚的事和人。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上訪軍團已經在將近半年的申訴上訪,跟各種機關各種工作人員打交道的過程中,歷練成為一群精明,熟悉各種法律條文和政府機關程序的“專業(yè)戶”。同時,他們戰(zhàn)斗目標已經從最初的憤怒和伸張正義變成了赤祼祼的利益要求:賠償一百萬。當然,作為一種堂皇的理由,他們也沒有忘記附帶要求把背負著幾年刑期的兇手處以死刑。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如果在金錢上得到了滿足的話,他們可以放棄這一要求。
理清了這些人的真實意圖后,一股沮喪的情緒開始漫延:難道省委專門派出一個工作組,就是為了替這一群人討要這點錢?
同時,要滿足這些人的要求,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工作。
11?7事件發(fā)生后,云州市成立了由政法委書記掛帥的事故處理小組,最后經過市委常委會討論決定,把11?7事件定性為過失殺人,要推翻這個結論,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證據搜集,而是要涉及到一大批人,觸及到云州很大一批官員的切身利益,公安、檢察院、法院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甚至政法委書記向從明和市委書記蔡松坡也要受到影響,而他們工作的目標陸虎城,卻偏偏能夠穩(wěn)坐釣魚臺,隔岸觀火。胡遷的大千房產,也只會承受一點皮外傷,最多再多賠一些錢,或者讓那位肇事司機的刑期再增添幾年。無關大局。他們討論了十多分鐘,得不到要領,只好暫且頹然地放棄。
然后,他們開始討論另外一個問題:是否需要更換一個秘密的住所。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如果天天被這些人糾纏,那么,就算他們再能干,就算他們是神仙,也無法開展正常的工作。簡短的討論和考慮后,葉楊做出了決定:暫時保持現狀。
保持現狀并不意味著葉楊會坐以待困,第二天一早,整個工作組搶在上訪軍團合圍之前,離開了云州賓館,他們既然無法正面迎戰(zhàn),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
三個工作組按照昨天下午的分工,各自行動,而本來計劃跟遇難者家屬見面座談的工作組長,今天顯然不會自投羅網,他選擇了跟吳旭、于強一組,去公安局拜訪公安局長喻中孚。
因為同在一個系統,于強對于這位云州公安局長有一定的了解,在去的路上,他講了這位喻局長的故事。
在喻中孚還是渠州公安局一位中層干部,競聘副局長的考評中,他開始犯怵,因為需要面向全局干警演說自己的施政大綱。這不是他的強項,而是他所有平平才能中最矮的一塊桶木,但是最后,他使出了奇招。輪到他上臺的時候,他一言不發(fā),拿出一塊事先準備的寫字板,在上面用力地寫出事先練過很多次的一行大字:我不善于說,但我會用行動來證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