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休光顧著小聲應(yīng)了,卻不敢抬頭。眼前的二夫人,紅黃雙色錦衣逶迤垂地,妝容精致凝淡,鬢側(cè)斜簪如意步搖,燈影下絢麗流光,優(yōu)雅到了極致。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清香順風(fēng)而來,幾乎是無孔不入地滲透到休休的五臟六腑,頓時讓人連呼吸都停滯了。
都城的貴婦人,都是這樣的吧?
柳茹蘭也在默默地端詳著休休,心里有了莫名的喜歡,笑意浮在嘴角。
“已經(jīng)來了幾天了,可否住得慣?”她親切地問。
休休說聲“是”,趕緊又謝了。
“南方的水土確實(shí)養(yǎng)人,瞧這孩子水靈靈的?!绷闾m拍拍休休的臉蛋,拉住她的手,輕聲細(xì)語道,“別害怕,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為難的、缺什么,盡管來找我。你是相爺?shù)母膳畠?,自然便是我的女兒了。這么乖巧的女兒,上哪兒找去?”
二夫人的手柔軟溫潤,不像天際母親那般粗礪,除她之外,休休未曾感受過其他女人給予的溫暖撫摸。便是她的親生母親,也從來沒有。
柳茹蘭環(huán)視房內(nèi),看見休休的那堆衣物,便吩咐兩名小婢:“這些衣物小姐用不著了,收起來拿走吧?!?/p>
她本是好意,豈料休休驚兔似的跳起來,擋住小婢,緊抱住衣物不放,抑不住地驚呼:“不要拿走,它們都是我爹給我的!”
屋內(nèi)的人都無措地望著,柳茹蘭連忙支開了小婢,勸慰休休道:“不拿走,不拿走。都怪我沒問個清楚便自作主張,這是你爹給你的,自然要好好保存。天色不早,而且快要下雨了,我先回去,待明日再來看你?!?/p>
她特意關(guān)照燕喜幾句,待廂房門窗都關(guān)上了,才放心地離開。
一路上,柳茹蘭回想剛才休休的舉動,心下不免恍惚。翠紅見夫人如此,不禁低聲道:“一驚一乍的,以為是什么寶物呢!夫人,那姑娘長相尚可,不過土了點(diǎn),想必窮慣了?!?/p>
柳茹蘭緩緩開口:“休得胡言。老爺相中那姑娘,并大老遠(yuǎn)地將她迎進(jìn)相府,自有他的道理?!?/p>
沉吟片刻,她嘆息說道:“比起旁系族人,沈家人丁并不算興旺。長房所生的那兩個女兒極為普通甚至有些丑,并不討喜,相爺早早讓嫁了人。那位休休姑娘純樸又天真,眉目清秀可人,不像官宦人家小姐嬌滴滴的,倒讓人心生三分憐憫?!?/p>
“夫人的意思是,您真的認(rèn)她做干女兒了?”
“有總比沒有的好。相府這兩年太清靜,出個嬌女會熱鬧些。只是可惜,不知道休休的親生父母都是何人?她剛進(jìn)府的時候,頭上插著小白花,想必父親去世不久。老爺不說,我也不必問。唉,看來是個苦命的孩子!”
一夜秋雨之后,天色比以往潤朗,整個都城望過去天清景明,氣派壯觀。而蕭詧所在的皇宮更是沐浴在陽光下,清風(fēng)漫卷,滿天花粉飄香,地面上、臺階上,落花紛紛堆成陣。
翎德殿內(nèi),空氣卻是異乎尋常的緊張。殿宇下仍燃著琉璃宮燈,漆金锃亮的地磚上人影綽綽,無數(shù)內(nèi)侍宮女包括太醫(yī),都在殿內(nèi)悄無聲息地走動。沈不遇一身朝服躬身而立,望著眼前的一切,不由得露出焦慮之色。
年近半百的梁帝蕭詧斜靠在龍榻上,先自爽聲一笑,寬大的明黃色衣袖一揮,跪滿一地的太醫(yī)、宮人便躬身而退。
“這些奴才真多事,連朕咳嗽的一口痰也要研析半日?!笔捲埑虿挥鲂Φ?,“只是見點(diǎn)紅絲,上了年紀(jì)而已,不礙事,愛卿不必緊張?!?/p>
沈不遇腦門已是涔涔汗珠,道:“皇上的安危涉及江山社稷,微臣不得不替皇上著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