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蕭巋牽著休休的手并排走著,甬道寂靜無聲,只聞得她身上的裙角輕觸他的緞袍時發(fā)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宮門兩旁黑壓壓跪滿了鎧甲侍衛(wèi)。風兒刮過,吹動衣袂裙角,休休一點都不覺得寒冷。棉靴踩在結實光亮的青磚上,想起他們剛才經(jīng)過的路,那段時光真是溫謦而短暫。
出得宮門,福叔已等候多時,見了三皇子馬夫鞠躬致禮。
“既然這樣,那就送佛送到西,免得沈大人說我不夠誠意?!笔拵h微一轉頭,喊道,“來人,備馬!”
街上傳來喧騰的簫鼓聲,休休坐在馬車內,掀了棉簾,但見外面車水馬龍,比來時多了喧嘩。耳旁又是有節(jié)奏的馬蹄聲,抬頭望去,正對上蕭巋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眸。
蕭巋手握馬鞭,兩眼炯炯望向遠方,朗聲道:“每次出宮,必經(jīng)此道,到了前面就是三岔口,轉向左邊直往宰相府?!?/p>
“殿下出來,一般轉向哪方呢?”休休好奇地問。
“一直往前,過橋轉取林蔭道,那里自有熱鬧處。”
“那里最好玩的是什么?”
“看戲,還有雜耍。比如有人頂了可裝七八個人的大青瓷缸,在身上頭上骨碌碌地來回上下轉,不會掉下來。還有人攏幾十尺長的水袖在臺上曼舞,邊舞邊唱,惹得眾人一片喝彩……”
蕭巋繪聲繪色地說著,斜瞧休休稚氣的臉上,溢滿一簾殷殷憧憬。他的唇邊噙了得意的笑,淡淡的。
果然,休休長嘆一聲,道:“來了幾個月,還沒上過街呢?!?/p>
“這好辦,到時跟沈大人打聲招呼,我?guī)闳?。”蕭巋說話爽脆極了。
休休心里沒來由地悸動,喜悅毫無遮掩地浮在了臉上。她想趕快答應下來,又怕遭蕭巋笑話,囁嚅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巋也沒繼續(xù)說話,收眼直視前方,兩人便沉默下來。不久,氣派莊重的相府就出現(xiàn)在前面不遠處。因是寒冬,府門外空蕩蕩的,四周的草木皆已萎衰,毫無生氣。
紅墻旁,高大的梨樹錯落有致,已是一樹枯黃。蕭巋勒馬,指著大樹開口道:“明日有臺新好戲正等本宮,小姐若是有閑情,未時三刻可在此等候?!?/p>
說完他也沒看向休休,勒住馬脖掉頭,受勒的馬揚起鑲著烏金的前蹄,咴咴作響,絕塵而去。
休休來不及說話,眼望著蕭巋風袍飛舞的背影,小聲嘀咕道:“是不是心血來潮說的?我還沒答應呢?!薄?/p>
這日晌午過后,蓉妃的賞賜下來了。萏辛院里花團錦簇,一派熱鬧。休休選了兩匹錦緞送燕喜,燕喜甚為喜歡,謝了。主仆兩人坐在天井里說笑。待申時天色暗了下來,低沉的云似涂了鉛色,像張巨大的幕布把蒼穹圍個密不透風。
這天色,會不會下雪呢?燕喜暗自思忖道,便早早關嚴了門窗,又在房間里多加了火爐子。
休休倚靠在雕花窗前,手里拿著《女訓》端讀。房間里暖烘烘的,讓人幾近欲睡,眼前凈是蕭巋的一張臉忽隱忽現(xiàn)。她索性走至案幾旁,喚燕喜磨了墨,給天際寫信。誰知提筆寫了幾字,心中突然萌生莫名的棖觸,又呆呆地發(fā)起愣來。
燕喜發(fā)現(xiàn)了異樣,忙問:“小姐,從皇宮回來,你就魂不守舍的,莫非遇到什么想不開的事?”
“哪有什么想不開的?”休休緩過神,臉上泛起紅暈,“離開孟俁縣幾個月,突然想家了?!?/p>
“不是因為這個吧?燕喜服侍小姐日子不長,也不算短,小姐的心思我能猜出一半?!毖嘞厕D了轉眼珠,調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