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前盈盈打電話給我，說，你知道嗎，大哥病了，傳說病得很嚴重，好像是癌癥。

我一愣，第一感覺是哪里來的謠言？太可惡了！盈盈和我的感覺差不多，因此她述說的語氣也非常底氣不足，最終我們達成了共識：大哥病了，但是不太嚴重。

大學(xué)就那么平平淡淡地結(jié)束了。我和盈盈回到家鄉(xiāng)，同時接到了大哥的電話，要約我們出來見一面。大哥一如既往地沒正行，叫我們打扮漂亮點兒去見他。

聽到大哥依然聒噪、樂呵的聲音，我心里終于松了口氣，覺得重病是謠言沒錯了。而至于他說的那句“打扮漂亮點兒”，我原本是一定當作耳旁風的，而當時，也不知為何，居然認真考慮了下，要不要穿那件裙子去見面。

那件咖色的連衣裙，是夏天剛買的，所有人見了都說好看。

但是我掃了一眼那件裙子，隨即又在心里說：算了，見大哥又不是去相親，打扮什么！

所以那天我穿著一身運動衣就美滋滋地出門了，約在市里一家肯德基，大哥還是那副賴德行，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哎喲，瘦了整整一圈！”

那天和往日的聚會似乎沒什么不同，大哥嘴里沒一句好話，他和我們貧，和我們聊過去，講自己的笑話，但是不談未來。那天聊到最后，我心里忽然涌上掩不住的悲傷：那個“謠言”，居然是真的。

他說，原本找到了接納的單位，現(xiàn)在黃了；之前談了個女朋友，現(xiàn)在也黃了；自己的身體忽好忽壞，今天狀態(tài)不錯。

大哥依舊笑嘻嘻的，說話還是那么漫不經(jīng)心，那么沉重的話題從他嘴里說出來，好像又變得云淡風輕，以至于我再次無法確認一些事情。

那頓飯依然是他請客，他自己沒吃什么，似乎是已經(jīng)不太能隨便吃東西了，而且，筷子也拿不好了。所幸，他又笑著說，肯德基也用不上筷子。

就那么見過了他最后一面，走出門的時候我望著嬉皮笑臉的大哥，依然不能夠確信剛剛聽到的一切。

后來的事情是盈盈告訴我的，沒多久，大哥就住院了，卻沒能順利出院。

大哥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想起那些曾經(jīng)的時光，心底生出奇怪而冗長的惆悵。很多時候我依然不太確信，結(jié)局是否就如盈盈告訴我的那樣，又或者，是不是這是一個，更大的謠言？

只是，當我穿著運動服懶洋洋出門的時候，我從來都不知道，那會是和大哥的最后一面。為什么沒有認真打扮一下再去見他呢？很長時間里我責怪地問自己。我明白，這件小小的事情，終于一點點變成了我生命里一個大大的遺憾。

而那件咖色的裙子，我再也沒有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