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役往后讓了一步,卻還是站在青石板上攔著去路,賠笑道:“喲,好教二位仙長得知,順著這路下去六里地,姚家鋪?zhàn)?,百年的老字號打尖鋪?zhàn)?,茶水、飯食都是現(xiàn)成的?!?/p>
那青年一怔:“什么意思?”
那仆役再往后退一步,牢牢地?cái)r在面前,臉上的笑容亦是牢不可破:“二位仙長留步。咱們這小店,今天實(shí)在不能接待,還望二位恕罪則個(gè)!”
那青年見小二攔得如此強(qiáng)硬,不由得氣沖入頂,皺眉道:“怎么,貴店沒開張?”
“說句打嘴的話,小店確實(shí)開張了,”那小二被青年冷冷地掃了一眼,頓時(shí)爆出一背的冷汗,強(qiáng)笑道,“但今日小店確實(shí)已經(jīng)客滿,堂上堂下都沒有多的座兒。二位仙長仙風(fēng)道骨,百年道行,咱小店總不能拿牛棚馬圈給二位仙長休息吧?那得造多大的孽!”邊說著還連連哈腰賠罪。
青年回頭看看無精打采的小孩,倒被這小二一句“百年修行”逗笑了:“聽聽你這殺才的話。百年修行怎么敢,你真當(dāng)我們是神仙嗎?”
“不敢不敢!”
“但你既叫了仙長,我少不得教你個(gè)乖,”那青年冷哼道,“我等乃是欽造純陽宮中弟子,先帝、當(dāng)今下詔,天下官民不可怠慢,便是大明宮也進(jìn)得。你這驛站有幾分顏色,就敢阻我等進(jìn)店?”
那小二連連打躬作揖,頭都幾乎要叩到地下,連聲道:“喲,喲!二位爺……啊不,仙長!二位仙長打遠(yuǎn)遠(yuǎn)的一露頭,小的就瞧見了。這長安道上,除了純陽宮的爺爺,哪里還有如此體面的仙長呢?小的哪敢怎么沒眼色!要真敢惹了道爺,不勞道爺發(fā)惱,小的家主就把小的倒吊著打死了!”
那青年見話都說到這份上,這小二居然還敢挺著腰子不讓過,倒真有些奇怪了。
華山山麓的純陽宮雖然建造不久,但因?yàn)槭窍葎t天天后下令欽造,其創(chuàng)建者呂洞賓、先祖鐘離權(quán)百余年來與數(shù)代先帝都有交往,是當(dāng)之無愧的數(shù)代皇家帝師,待純陽宮成立,呂洞賓得則天天后賜奉“先天神通元師”之號后,已是傲視天下的道教領(lǐng)袖,無論皇家、江湖,幾乎無人敢無視純陽宮的赫赫威名。
這家驛站既然敢在華山通往長安必經(jīng)的楓華谷中開張迎客,絕不會沒有眼色到這地步,此中必有極為特殊的原因。那青年心中怒氣漸去,倒提起了小心,道:“那……卻是如何?”
小二自知純陽宮中一只耗子都比他金貴,這青年氣勢更絕非普通弟子,苦笑著哽了半天,才道:“二……二位仙長請見諒,本來這……這是打死也不能說的,不過二位仙長既是皇家尊客……也不是外人……那小的斗膽……”
“講來!”
“回二位仙長,今日……”小二壓低聲音道,“今日乃當(dāng)今太子殿下回鸞之期。本店已經(jīng)被包下,作為太子爺?shù)男_之處,神策軍早有令,自文武百官以下,無關(guān)人等一律……一律不得容留?!?/p>
那青年頓時(shí)又怒氣沖天,大聲道:“豈有此理!我等……”
“師兄!”那青年回頭看了眼小孩,小孩已在驢背上坐直了身子,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驚惶之色,“師兄……咱們走吧!”
“重茂?”
“師兄,咱們走吧。”那小孩哀求道。
那青年訝道:“重茂,是太子。太子來了,難道不見你……”
“師兄!”那小孩打斷他,掃了那小二一眼,扭轉(zhuǎn)韁繩,將青驢拉著轉(zhuǎn)向大道。那青年趕上幾步,卻似乎對這小孩的執(zhí)拗性子十分忌憚,不敢拉轉(zhuǎn)青驢,只得跟著他去了。
那小二見狀,哪里還等發(fā)話,忙一溜煙跑回門內(nèi),“咣”的一聲將大門合上。
從小坡上退下來,穿過那條兩丈寬的黃土大道,往西走了不過一箭之地,便是一片竹林,竹林下面潺潺聲響,卻是一條穿越楓華谷的小溪。那小孩聽見水聲,忍不住拿起掛在青驢背上的皮水囊晃了晃。
那青年搶上一步,從他手中接過皮囊,道:“別走了。你在這里等等。就算人受得了,驢也要歇歇喝口水了?!?/p>
那小孩熱得滿臉通紅,道:“嗯,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