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異樣的感覺始終縈繞心間,且蘭尚未來得及仔細思量,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叫道:“子昊哥哥!”
長明宮前,絳衣紅裙的含夕自云階之上飛奔過來,待到子昊面前,驚喜的笑容還未褪去,眼中已浮出淚光,猛地撲入他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子昊眉目微垂,隨后輕輕抬手撫上她的肩頭。
含夕抬頭抽泣道:“子昊哥哥……你為什么把我一個人送回帝都?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呢!”
數(shù)日未見,這一直在寵溺愛護下長大的嬌貴少女顯然憔悴了不少,楚楚清減的小臉我見猶憐。子昊聲音清柔,恍若冰水絲絲泛流,“軍中多變,朕怕你遇到危險,便著人先送你回來。怎么,可是帝都不好玩?”
“不是,帝都很好玩,有很多我從來都沒見過的奇珍異獸?!焙Τ吨囊滦洳豢戏砰_,搖頭道,“可是,我總想起王兄、王嫂,還有皇非……他們說楚國亡了,這是真的嗎?我不相信,皇非怎么可能戰(zhàn)敗,有烈風(fēng)騎在,大楚怎么可能亡國?是不是赫連羿人,還是姬滄?我不信皇非會敗給他們!”
面對含夕一連聲的追問,且蘭暗暗嘆了口氣。莫說是含夕,就連她至今亦不能完全相信烈風(fēng)騎當(dāng)真已經(jīng)戰(zhàn)敗,而事實上,若非宣王姬滄揮軍倒戈,與東帝臨陣聯(lián)手,更兼昔國、九夷兩方雙重夾擊,封鎖了所有退路,接天臺一戰(zhàn)的結(jié)果,恐怕便不像如今這般樂觀。
饒是如此,烈風(fēng)騎最后的反擊亦令王師方面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一的兵力,最后動用連環(huán)火弩封燒絕谷,方殲滅其主力。而據(jù)可靠的情報,方飛白所率神翼營三萬精兵在宣軍伏擊之下幾乎全身而退。東帝之所以下令毀壩淹城,摧毀上郢,非但是要掃平楚國水軍勢力,斷送赫連羿人,更是斬草除根,不給少原君府,亦是楚國留下任何復(fù)蘇的可能。
多年親歷戰(zhàn)場,統(tǒng)率兵馬,且蘭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東帝此舉的用意,但自問縱是萬全之策,換成自己,也根本無法做出那樣冷情的決定。
對于戰(zhàn)爭,男人永遠要比女人更加冷酷,就如女人對于感情,永遠要比男人更加纏綿。
皇非的劍鋒,東帝的布局,姬滄的狂肆,水火的無情,接天臺一戰(zhàn)是且蘭見過最為決絕,亦是最為慘烈的戰(zhàn)爭,至今思之驚心動魄,更無法想象含夕要如何接受。她看向子昊,不知他要怎樣回答,卻只見他微笑如舊的模樣,仿佛她一路至今的感覺都是錯覺,他的溫潤從容依舊如此迷人。
這時候,子昊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在含夕唇邊,柔聲道:“朕之前答應(yīng)送你一樣?xùn)|西,還記得嗎?”
他的聲音澄靜柔和,似乎有著某種寧靜的魔力,可以滌清所有的不快與煩惱,更加令人感到信任,含夕愣了一愣,秀眉微蹙,露出思索的神情。
子昊轉(zhuǎn)身拍手,后面黑衣影奴懷中抱著一樣事物,趨步上前,單膝跪倒。
含夕眨了眨眼,白瓷樣的小臉上淚珠未干,撇了嘴問道:“是什么呀?”
子昊負手挑眉,但笑不語。
含夕終忍不住,伸手將那影奴懷中抱著的玄色貂絨掀開,一見之下啊地叫出聲來,原本含淚的俏眸晶瑩閃亮,透出意外的驚喜。且蘭心覺好奇,不知子昊弄了什么東西,哄得這小丫頭破涕為笑,亦移步上前去看,只見那影奴懷中縮著一只幼齒小獸,通體潔白無瑕,正雪球樣蜷成一團,埋頭爪間大睡特睡。含夕將貂絨掀起時,它似是受到驚動,略透粉色的小尖耳朵微微顫動,半瞇半醒地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