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練,效果跟健身器材沒什么兩樣?!蔽蚁氲绞罴贂r在我爸工地上的打工經歷,我問:“還有呢?”魯裕說:“還有就是仰臥起坐、俯臥撐這些了,俯臥撐很重要,雙腿撐、單腿撐、握拳撐、單臂撐,不同的動作得換著做,對不同部位肌肉可以起到局部強化作用。”我說:“你也能單臂撐?”魯裕說:“當然,能做不少個呢!”于是我們從雙杠上跳下來,就地比賽單臂俯臥撐。邊上圍了一些人,像觀看馬戲似的看我們比,最后我輸了,魯裕做了十五個,我做了十二個。我說,好久不做了,還是你厲害。魯裕說,你也不賴,真看不出,你這么瘦也能做那么多。我說我骨頭縫里全是肉。
自從“小悶騷”魯裕成了我的同桌,我的煩躁感沒之前那么強烈了,至少在教室里,我有了一個可以固定扯淡的伴兒。魯裕其實話并不多,不然我也不會叫他“小悶騷”,他很少跟我以外的同學聊很多,骨子里卻是個樂天派,臉上永遠沾著微笑,隨著不同內容的說話,一對郭富城式的大眼睛,會閃出不同內容的光。相處久了,我認為魯裕的智商非常高,動手能力極強。我看過他的入學成績,物理和化學排前三,相當了得,拖他后腿的主要是語文和英語。他說,我好像生來沒什么語言天賦,但是物理和化學我覺得很好玩兒。我說沒關系,咱倆互補,做個交易吧,以后你協(xié)助我數(shù)理化,我?guī)ьI你語文和英語。魯裕說,好啊,明天中午你跟我去鎮(zhèn)上,我?guī)闳パ坨R店。我說,去眼鏡店干嘛?他說,這幾天夜里月亮很好,我要配兩塊鏡片,做一個望遠鏡,看月亮上的山脈。然后他拿起筆,在本子上給我畫簡圖,一邊畫一邊跟我解釋,前面的物鏡是凸透鏡,也就是老花鏡片,得配多少度數(shù),后面的目鏡是凹透鏡,即近視鏡片,得配多少度數(shù),然后用一張硬紙卷起來,兩塊鏡片分別固定在兩端,卡緊,距離調整好,這樣就是一只單筒望遠鏡了,就可以看月亮了。我說,瞎扯淡,那是天文望遠鏡干的事兒,你弄這么個破玩意兒,能看到什么山脈?魯裕說,《科學愛好者》雜志上說得很清楚,應該不會騙人,這本雜志我看了好幾年,照著它做了很多小東西,都沒什么問題,反正這次也試試吧。第二天晚自習,月明星稀,我和魯裕溜到后山頂上,用他自制的望遠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著月亮看。我感覺月亮比之前大了不少,似乎真能看到上面的山脈,依稀還有水在微微流淌。我拿開望遠鏡,發(fā)現(xiàn)不是水,一絲暗云在月亮前面徐徐飄過。魯裕得意地說:“怎么樣,怎么樣,能看到山脈吧!”我又把望遠鏡對上,沉吟道:“嗯,好像是能看到……但是,我怎么看不到玉兔和那棵桂花樹呢?”魯裕說:“你做夢呢。”然后長嘆一口氣:“哎,今天先小打小鬧,以后有錢了,我就自己做一個真正的天文望遠鏡,那時候你不但能看到玉兔和桂花樹,還能看到嫦娥姐姐呢!”我說:“等你有錢了,你還是直接買一個最好的天文望遠鏡吧!”魯裕說:“那不一樣?!?/p>
西苕溪中學有一個圖書館兼閱覽室,也建在后山上,不大,但書不少,憑學生證每次可以借兩本世界名著,報紙雜志隨便看。平時學務繁重,去的人少。跟魯裕相處一陣之后,隔三差五,我會在晚自習之前去一次,主要趴在那里看魯裕推薦的各種科普雜志,物理的、化學的、數(shù)學的、天文的、地理的。有些我看得興味盎然,有些我看不太懂,但是我突然感覺,我對理科沒那么厭煩了。我美妙地想,如果我把自己熏陶成像讀這些雜志一樣去讀那些課本,那我的數(shù)理化興趣一定會顯著上升吧,我的數(shù)理化成績一定會大幅提高吧,加上我語文和英語的底子,我今后專攻理科,我就一定能夠考到上海,考到交通大學,然后堂而皇之名正言順地去尋找虞儷吧。后來的事實證明,我這個想法是十分錯誤的,不是一點點偏差的錯誤,而是南轅北轍的錯誤。